黑龙重新回到巢穴时,精瘦商人弗雷德里克·图德正对着一小碟精细洁白的食盐动心思。

即使这位金橡商队的头领在这条斜穿整个南落叶森的荒野商路上已经经营了足有十年之久,可这样精细、毫无杂质,几乎尝不到那种苦涩味的食盐他还是在第一次见到——尤其是在开拓村这样的荒野村落中见到。

要知道平时这样的精细食盐可都是全部把持在那些贵族老爷手中的宝物,谁想要,那就得拿自己口袋里的金币去换!

又尝了两口桌上用鱼干肉脯加做成的午饭,这位金橡商行的高级理事开始思考他要怎么样才能获得和开拓村交易食盐的资格,或者……怎么取得这种食盐的制作方法?

“图德先生,饭菜不合口味吗?”面上带疤的护卫头领阿姆丹给捏着一杯金橡商队带来的红酒,寡淡的滋味只能在口中隐约感到一股粗糙的酒精味道。

土砖盖成的墙壁上贴着一块块散发香味的薄木板,木板在火炉的熏烤之下散发着一股提神的香味,即使性格粗狂的兽人阿姆丹也很享受在开拓村的修整日子,干净的居所、精致的食物、还有那些似乎唾手可得的功勋财富都让这个体格高大面目狰狞的兽人为之动心。

思路被护卫头领打断,弗雷迪里克·图德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摇头,干脆道:“饭菜很合适,我刚刚在想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将这些合口味的饭菜带到商行的黑金市场去。”

桌子上放着三盆菜,一盆煮过的大块兽肉、一块混合菌菇土豆和肉干肉脯的浓汤、一叠二次加工蒸熟的海鱼干。弗雷德里克一指海鱼干旁边那一小碟细盐向兽人护卫问道:“阿姆丹你尝过它吗?味道怎么样?”

兽人守卫抓起一条鱼干,用一种完全于他的体格不符合的动作撒上一撮细盐,咀嚼、吞咽、回味。

“很好的食盐,成色要比那些市面上流通的粗盐好很多。”伸手捻了捻盐粒,这位护卫头领感慨道:“几乎没有杂质的宝贵财富,这里要不有一块十分出色的盐田,要么就是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手艺可以加工那些满是杂质的粗盐。”

“所以你觉得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可以获取他们拿出的那些精美白纸和这种食盐……或者这种食盐的制作方法?”弗雷德里克敲打着木桌,神色这中难免有些迟疑。开拓村的意思是全部换下他们携带的种子,但是精瘦商人却深知自己商队携带的这一批种子在荒野中是什么样代价的财富。

在一个苦寒的冬季之后肯定有不止一个荒野开拓村吃完了去年的存粮,再加上那位刚刚接替老领主的卡隆子爵又恰巧在去年入冬前征了一次税,谁知道到底有多少开拓村在饥饿中将今年的种子吃了下去。单单只用那些白纸和部分食盐来换取这一批种子,在弗雷德里克看来确实有些低了。

“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换一种思路。”阿姆丹狠狠撕扯着陶盆中的大块兽肉,来自野牛肋骨的肉条在细盐的衬托下有着一种不一样的鲜美口感。

面对自己先生微微变色的视线,阿姆丹粗粗吞下口中牛肉,这个来自北方荒野的兽人护卫小声道:“这几天我和赫迪斯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发现他们的村子里有不少处理过的地精头颅和耳朵。”

去年冬天的那场地精动乱弗雷德里克也有所耳闻,听说那位刚刚上位的卡隆子爵认为自己受到了挑战,硬是扛着市政官的压力颁布了一个悬赏令,击杀剿灭足够数量地精的人可以凭此在子爵领换取一份军功或者是一批和军功等值的财富。

“悬赏令的事情相比您也知道,不过这个村子去年在税警收税时可是和那群黑皮发生了不小的冲突啊,而且还有入冬前的地精泛滥。”面颊上的狰狞刀疤随着阿姆丹的表情不断跳跃,兽人护卫残忍道:“不知道你觉得我们的商队护卫能不能……嗯?毕竟这只是一个损失了很多青壮人口的开拓村而已,而且赫迪斯的配药手段相比您是认同的吧?”

损失了很多青壮人口、损失了很多青壮人口……

这句话犹如邪神亵语般撩拨着弗雷德里克的心脏,他有些知道自己的护卫首领是想干什么了。

上次他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是在五年前的一个初春,死亡丘陵附近的一处村落发现了一块藏量不小的铁矿,想要通过他将村中私自开采的铁矿石贩卖出去。

在确认那是一块富集铁矿之后他便动了歪心思——毕竟那是一处简单易开采,铁矿品质又十分出色的矿脉,若是可以拿到手,以他掌握一条商行商队的资源要不了几年图德家族就可以攀上凯瑞西的富裕家族行列。

家族的崛起,多么棒的荣誉,说不定他还可以借此在家族史上留下满满一页的内容——而非自己祖父父亲般的短短两行。

亲手将一个村子覆灭的感觉十分奇妙,有来自无辜屠杀时的负罪感、有背叛同类的自责感,当然还有一种家族即将在自己手中崛起的自豪感和得意感。

刚开始的第一年,海德里克不知道往沃金女神的教会私下捐赠过多少次财务,那些足以支持家族举行几场豪华盛宴的财富更是往外面撒出去不少。

但是当海德里克第二次为了一批市场上急缺的精灵奴隶洗劫屠杀了一个精灵村之后,当海德里克第三次为了开拓村这里既有可能再次助力图德家族发展的制盐术所取舍时,这个精瘦的商人已经很少有当初那种良心难安的恐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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