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理条框虽多,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框架。诸府、州、县均可依案件实际情况,由长官定夺。
何文章很是为难。若是依照沈默所言,男主人久未归家,然有人擅入宅邸轻薄其妻子,便是就地打死也无甚话好说。更要命的,西门大郎还是个有爵位之人,照例罪加一等,需从重量刑。
他轻咳两声,含糊道:“无论昼夜,此案太过复杂,需经由上方批奏,本官才能定夺。沈秀才无须再言语,来人啊!”说话间衙役上前领命,何文章追说道:“将西门元庆等人押回府衙大牢,待苏知州亲自审理!”
何文章一番话后就将皮球踢给了苏知州,作为青天老爷的代名词,苏知州官声太盛,声名远播京东各路。
由他亲自审理此案,在场的百姓也就没了异议,松开捶打的胳膊,挪开乱踹的双腿。
西门大郎今日得意洋洋,一袭棕红色长袍自然垂下,腰束纹饰玉带,头顶飞天冠,潇潇洒洒。
到了现在,长袍上数不清有多少歪七扭八的鞋印子,腰间的玉带碎得七零八落,头顶的飞天冠挂上了树枝,臃肿的肥脸青紫相间,趴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粗气,随时都要晕了过去。
直到被两名衙役架上胳膊,他才感觉到自己得救了,很想给姓沈的一个凶狠眼神,好让他记住今日之辱,扭动了一下脖子,发现它已经不停使唤,动弹不得。
下一刻,西门大郎已被拖去街上,路边人群中飞来的瓜瓤、果皮、鸡蛋来回招呼着,面如土灰的低下头,佯装昏死。
……
何文章是自己走的,沈默也没有打算去送他。
照理说,沈默作为金陵学子,对待所属府州长官理应送送别人,意表尊敬。谁让沈默也是个倔性子,自打知道了苏敬亭背地里干的龌蹉事,便对城里一众官员心生厌恶,常言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大部分下属都是会模仿上级的为人处事,领头的上级如此不堪,下面那些负责溜须拍马的官吏,还不是竞相效仿,沆瀣一气。
天然的对何文章有了看法,再加上他两次冒出来坏自己的事,沈默哪里还会对何通判有什么好眼色。
咱一不靠他晋身,二不求他办事,三不理他……
不对,沈默忽然发现,这何文章也不是太过讨厌,至少每次审案还是依据法理,算得上是个秉公办事的官老爷。
唔——
不管这些,老子还是看他不顺眼。
谁让他坏了自己的计划,他何文章只要再慢上小半刻时间出现,老子便要出手了。
实际上,沈默原本是打算割下西门元庆的双耳,既合理合法又能以儆效尤,给那些暗地里觊觎已久的人们一个提醒,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却生让何通判的突然造访坏了他的计划。
随着何文章的离去,小院里的百姓尚不愿离开,挤进门的小娘子们围在陈映容身边,温声安抚着她。
至于男人们则是将沈秀才围住,你一言我一语询问他的境况,类似于最近几日去了何处、如何能杀了许老三、是否危险、受伤一类。
偶尔也会有人出声,询问些诗词文章,又被其他声音淹没,冲刷进翻滚的声浪中。
沈默微微抬手,走去门前朗声道:“近日沈某遭了凶险,好在上天庇佑,得以存活。千难万险才回了金陵,又遇西门大郎擅闯宅邸,沈某一介书生,自不是他西门对手,索性有诸位金陵义士替沈某撑腰,仗义出手惩恶扬善。沈某……咳……咳咳……这个穷酸搓大一个,罢了罢了,实话与你们讲。”
沈默有意顿了下,拿手指搓搓鼻尖,才道:“沈某家徒四壁,更无余财,好在映容不弃,才得安身立命之所。承蒙诸位关照,今日才得以躲祸,某左右回看,也无甚相送,只好……从明日起,晚晴楼一楼茶酒室,二楼火锅店,免费请诸位用上七天可好?”
“嚯!沈老板!这般大气!”
“说什么呢!什么沈老板,是沈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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