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冒起的时候,薄薄迷雾在阳头的照耀下慢慢升腾着,早起的人儿呼吸吐纳,渐渐吹散了它们。
歪脖子杨柳树上刚刚冒出几片嫩绿新叶,稍稍点缀了这颗看上去病怏怏的老树。
一连多日的转夜小雨,让不少人受了风寒,大部分庄稼人的体格好,也没什么大碍。
可女人家的身体终究弱了些,李紫嫣才从天井里提了两桶水,就觉得身子发软,身后起了层虚汗。
拿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慢慢挪到路旁,蹲下来吹了吹灰,盘坐在老树下歇上片刻。
她朝着村口方向望望,像在等什么人。从打身边经过的男人总不免多看她几眼,她也好像习惯了一样,任由旁人端详。
挽起了袖子,露出半截小臂,舀起一口井水喝下,有些苦涩,有些甘甜。吃了三年这里的井水,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味道,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上方的杨柳叶打着旋儿地落进手里,拾起来夹在唇间,轻快的乡间小曲悠扬。
想起昨日夜里在那坏人屋里的情形,真觉得自个让鬼迷了心窍,轻而易举的信了他。
坏人的眼神里透着真挚,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况且他搬出了城,在隔壁村里住着,是不是为了我?
想到这里,她小声啐了一口,“李紫嫣,你知不知羞的!”
……
日头挂上枝头,村头的男子一脑门子汗,人还没进村,就冲着柳树方向招手。
待人近前,他从怀里取出一纸包,摊开来说:“将将从城里换来的,拾捣拾捣准好吃。”说完露出两排大齿,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李紫嫣没有伸手去接,淡淡的望着他,“半贯钱买不了这么多,我不要!”
男人捡出一颗较大的糙盐块丢进嘴,苦涩的咸味瞬时间充斥整个口腔,险些吐了出来,涌动着喉头强行咽下,缓了一会儿才说:“路上捡了半贯,你若不要,咱马上丢去井里。”他说完就往井边走。
李紫嫣难为的拉住他,瞥了他一眼,才肯收下。
若不是她今天身子不舒服,才不会让坏人进城购置物件哩!
这坏人最近总是缠着自己,比以前还坏,坏透了。
李紫嫣不愿再与他待在一块儿,虽然明面上有表亲的身份遮掩,也架不住村里人碎嘴。想到这里,她提起水桶要走,那坏人可是个机灵鬼,乘势上前帮忙,匆忙之下抓住了她的手,吓得她急忙松开桶把,井水洒了大半。
村里的妇人们总爱笑她秀气,要是换做旁的妇人,一准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啐他一脸的口水,倘若还不痛快,卷起袖口堵住门嚷嚷,让那人一个月不敢出门。
李紫嫣做不到那样,只能小声嘀咕道:“你坏透了。”
藏下了半句“冤家”没有出口,她觉得若是这么说了,倒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撒娇,不够检点,让人小看了去。
她本是苏州娘子,家中生了变故才来金陵投亲,村民们商议了一番便让她留下,做做针线活计。
她人生得俊俏不说,做起活来很是麻利,透着一股子精干劲。
村里几个没娶婆娘的汉子起了心思,三天两头去她家门口讨殷勤,今的打了只野鸡,明的弄来条大鱼,可人家姑娘总是不收,一来二去的就有人动了旁的心思。
自古皇权不下县,莫说是进村了,宗族的作用在这年月里权力极大,不仅征役、课税、户政,还要劝勉农桑、推行教化等事务。村民若是起了冲突,多半是由宗族里的长辈取舍,还真不敢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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