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通判姓何,字文章。

何文章此时的神情很拧巴,一股说不上来的劲儿。

前唐所留下的浩瀚诗文已经融进了社会,深入人们的骨髓。从降生那一刻、开口说话时起,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一些,或多或少。

这是文化的底蕴,也是千百年来的沉淀所造成的,无人能去改变,也无人想去改变。

毕竟,前有柳三变,不喜其人,还能不喜其词?

世人追逐文章,崇拜士人,天下共赏,连当今赵官家也不例外。

何文章两榜进士出身,自然分得清词文是否精妙,用情是否至深。

心中升起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他不敢承认,也不愿意承认——

今夜之后,元宵词,怕是要绝了!

实际上,他几乎对沈默没有任何印象,除了逢年过节时宴请城内才俊,可能见过一面,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牵连。

着实让人苦恼,恼自己亲自下令把沈默关押。此举虽合乎法度,但为官多年的经验也告诉了他,广结善缘的好处。

数十年前,三变出词,天下传唱的盛景是否会再现?

何通判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说不上光彩,甚至是没捞着半点好处。

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当个噱头,说自己打压青年才俊,那场面就很难看了。

想到此处,他便招来下手,吩咐了几句善待那人,才恢复了往日正色。

主船正在靠近岸边,船首的李太白早已不见了踪迹,换成了一对青年男女伫立。

“古公子觉得那词文如何?”

“尚可。”

“哦?仅是尚可?”

古逸叶作为金陵第一才子,赢下了无数次文斗,风光了近十年。

他不自觉的拿沈默来比较,头一次发现,自己心中没底,甚至是连两成胜算也没有。

脑海里演练了很多遍的提步、顿首、仰头、微叹、黯然……一系列吟诗唱词的动作,全都成了无用之功。

今夜是属于别人,不再是自己的了。

望一眼身旁的俏佳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似乎很喜欢……

船身停稳,不少人下了船去,她也下去了,完全不像她平日的清淡性子,小跑了很远。

过了预定的时辰,苏知州尚未出现,何通判便再派人打探,方知知州老爷在前街被人拦了下来,过不来了。

诸事不顺啊,好端端的元宵佳节盛会横生意外,何通判当即拍桌起身。

亥时两刻。

天阶的夜色清凉如水,无云无裳,圆月高挂,映千百里。

一向不爱乘轿的苏知州本打算御马骑行,又担心天色已晚冲撞到路人,才换成步行。

他虽是一身常服,但也让不少百姓认出了父母官。

一路上走走停停,小半个时辰才走了三里街。奈何街上百姓热情,又有不少孩童唤作爷爷,总归是要宠溺一番,摸摸娃娃的虎头,捏捏他们的圆脸。

耽误了不少功夫,才算是见到了秦淮河,只需一个右侧转弯,就能进了码头登上主船,可偏偏就是这一个转弯,他过不去了。

随在他身后的管家一脸茫然,冲着身前知州说:“老爷,这是何人出行啊,身后竟有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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