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汤是五月初一开国,所以每年临近五月份,帝后都要摆驾去善缘寺为国祈福,小住两日,以表诚心。
次日,帝后自善缘寺圣驾回銮,江淮随一众官员同在麒麟殿前恭候,随后又同帝后前去昭阳殿,接受妃嫔叩拜。
叩拜大礼十分繁琐冗长,江淮站在凤椅左侧,不着痕迹的打了一个哈欠,回头看了一眼秦戚,他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难为他一把年纪还要忍受这些。
皇帝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眸子略显疲惫,他也有些不耐烦了,终于等到拜礼结束,连连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一行妃嫔由宫女扶着起身,按照品阶高低各自落座。
皇帝的视线在江昭良身上流连片刻,转头看向神采飞扬的邓淑妃,道:“朕和皇后去善缘寺的这几日,辛苦你管理六宫了。”
邓淑妃美目含笑,起身行礼:“多谢皇上,只是和皇后娘娘平日所比,臣妾做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还是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辛苦。”
方才她坐着,阳光晃下来,人人都以为邓淑妃的衣服是淡紫色,此刻她站起身来,才发现原来是紫红色,如此逼近皇后这个中宫的架势,连秦戚那个老江湖脸色都变了变。
可皇后毕竟是皇后,她当年帮助皇帝登基,手持两柄利剑于军中七进七出,杀得是天昏地暗,血肉飞溅,以一己之身冲入凌霄殿,生擒长信王。
皇帝登基后,尊她为后,执掌六宫,到底是刀山血海里走出的人,邓淑妃如此冒犯于她,她都视而不见,不但没有丝毫怒气,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寻不见。
江淮不由得佩服,她师承大燕的六道阁,自诩武功不低,可每每对峙皇后,都下意识的底虚,看来皇后的武功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皇帝挥手让邓淑妃坐下,点了点头,侧身对皇后说道:“淑妃入宫已久,资历颇深,你素日掌管后宫辛苦,不如日后就让淑妃帮衬着,如何啊?”
皇后眼底微深,这后宫大权在她手中独揽了近二十年,从不曾分羹给旁人,可眼下皇帝开口,她不得不顺从:“那自然是好,有淑妃在旁帮衬,臣妾也能轻松些时日了。”
皇帝心底稍稍松了口气,握了下她的手,满意一笑:“既然皇后善识大体,朕也放心了。”说罢,起身又道,“都退下吧,朕和皇后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
众妃嫔一齐起身,刚要说话,只听得江昭良身后的充仪蒋氏突然干呕了几声,引得众人纷纷回首。
皇后和邓淑妃的脸色不约而同的沉了下来,他们都是过来人,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
江昭良也猜出几分缘由,面色微紧,拾起她掉在地上的帕子递过去,语气关切道:“蒋妹妹没事吧?”
谁知蒋充仪气焰嚣张,看也不看那枚帕子就推开了,倒是江昭良唇弧微苦,将那帕子攥得死紧,不作言语。
江淮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唯有眼底的怒浪翻滚不休。
这蒋充仪不过是县丞之女的出身,容貌和身材皆不算上佳,可自入宫后,宠冠六宫,独承皇恩雨露,皇帝一见到她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短短三年,一跃数级,获封充仪,仅低了江昭良一等,宫中流言纷纷,多半都说她身处闺阁时便苦练房中之术什么的。
皇后遥坐在凤座上,身姿庄肃,言语冰冷:“蒋充仪这是怎么了?”
蒋充仪身边的侍女秋扇同她的主子一个德行,趾高气扬的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娘娘有喜了。”
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面色各异,大多是惊讶,余下的皆是气愤,唯有皇帝一人甚是开心。
江淮察觉到江昭良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苦,蒋充仪能得宠,多半是眉眼和她长得像的缘故。
邓淑妃站在不远处,眼珠一转,连连走过去扶住她:“可是真的?”她虽热情,语气中却难掩僵硬。
蒋充仪的视线在皇帝脸上略微留恋,羞涩的点了点头:“昨日午后觉得身子不适,传了崔太医来瞧,说是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邓淑妃一开口,周围的妃嫔也围了过去嘘寒问暖,江昭良叹了口气,眼中一片凄然,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可除去冰冷的密匝金线外,毫无生气。
江淮望着她,猛然发觉,若是蒋充仪生下孩子,按规矩晋位,地位就要威胁到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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