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遗愿,萧隶的丧事办得简单朴素。灵堂就设在太和殿内——这是萧隶平日里与群臣议时的地方。萧隶生前信奉道教,一床绣满道符的大被,黄缎面上用金线只绣满了道德经文,一袭一袭铺盖在他的灵柩上。安息香插在灵柩前的一尊鎏金宣德炉内,细如游丝的青烟缭绕在大殿,宣告它的主人灵魂已不在这里,升入三界之外。
一道懿旨传下,文武百官纷纷脱下朝服和朝板,穿上早已备好的素服。礼部堂官早已拟好新王登基的各项礼仪程序——先成服,再颁遗诏,举行登极大礼。
此时此刻,先王开始小殓,太和殿外黑鸦鸦肃立着宗亲,世家大族和各部院的堂官。内廷首席太监曹庸阴沉着脸站在回廊下,脖子拧歪着,上嘴唇压着下嘴唇,肥嘟嘟的下巴上窝出了一道深纹,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生闷气。
其实此刻他心中正是十二分得意。这曹庸原本是街上的小混混,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就进宫当了太监,此人有点小聪明,又擅长溜须拍马,曹泽对他很是中意,两人又同姓曹,便认他做了干儿子。今日小殓,举哀之前,辅政大臣们举行会议时,阎致远提出曹庸在宫中资历老,对礼仪十分熟悉,由他担任司仪最为合适,奏请太后准允。他便因此觉得风头又要转了,连走路都扬着脸不理人。
现在,他心里有些急躁,又有些甜丝丝的。他打入宫来,从没有像今天怎么得脸过——议政大夫萧杰,一等伯司马倪,还有薛必隆,阎致远,这些平日从不把内侍放在眼里的宗亲大臣,还有排班肃立在滴水檐下的一众世家子弟,统统要听他调遣。这是怎样的威风,这是怎样的荣耀!
卯时二刻,司马倪,薛必隆,阎致远,曹泽至长乐宫请训,并迎新王萧稹到太和殿成小殓礼。
几位辅政大臣齐齐跪下,齐道“请老太后慈训。”
老太后抬眼瞧时,看到为首的老态龙钟的司马倪泣血伏地请训,便想到自己一生的遭际:少小入宫,不受丈夫喜爱,费了多少周折,经了多少惊险,周旋于齐,燕两国之间,才保住自己儿子的王位。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又遭此变故。
心里一阵心酸,表面却又不能吐露出来,老太后只镇定地说道“先王英年早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这些老臣,要节哀顺变。我虽已年过半百,偏又耳不聋,眼不花,什么都看得清楚。二殿下聪明劲是有的,你们要好好扶持他,王上长大后不会亏待你们!”
顿了顿又说道“我这个小孙子我是保定了的,你们素知我的本性,惹翻了我也够你们受的!”
四人知道老太后手段厉害,更不敢造次,纷纷请奏道“新王年幼,请老太后垂帘听政。”
老太后听到这反而笑了“多了个哀家,你们岂不是放不开手脚,先王信任你们,哀家更信任你们。新王年幼,还需你们多多帮衬,哀家不时提点提点就是了。”
听到老太后信任,四人也放下心来,行过礼后便道殿外候着了。
萧稹在屏风后听的清楚,此时才从后面走出来,苏婉和谢澜一左一右跟在身后。笑着说道“还是祖母厉害,几句话让他们连声都不敢出了。”
老太后看到萧稹出来,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不少“所谓为王之道,就是要端着,少说多做,让臣子们猜不透。”又认真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王了,不能再像平日里那样任性,要有王的样子。”
萧稹点点头“孙儿心里有数。”又说道“孙儿想进封四位辅政大臣为侯爵,食亲王禄。祖母意下如何?”
“好,孙儿心中有纵横,祖母也放心了。去吧。”老太后终于露出笑容。
萧稹带着谢澜和苏婉出了殿门,外面等候已久的四位大臣纷纷起身。内侍高喊一声“新王起驾,乘辇侍候了!”
乘辇沿着大路,缓缓移动到太和殿门口,萧稹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齐王了。
有点紧张啊。
“新王驾到!”朱庸亮着嗓门高喊一句,众官员立时低头垂手站好。
在太和殿正门,谢澜和苏婉将萧稹扶下乘辇。苏婉在他耳边低声嘱咐道“王上要慢慢地走,越尊严越体面。”
“知道了,知道了。”萧稹不耐烦的答应着“怎么像老妈子一样。”
谢澜忍不住低笑,苏婉狠狠瞅了他一眼才停下。两人一同跪送萧稹进内。
四位大臣做先导,带着萧稹慢慢穿过笔直的人甬道。御前侍卫统领罗赫带着几个人,腰悬宝刀,亦步亦趋。当走过朱庸身边时,罗赫盯了他一眼,看得朱庸顿时矮了三分。
罗赫出身世家,为人刚正不阿,和爱溜须拍马的朱庸简直是天上地下,两人不和宫里人尽皆知。
君臣几人上了殿阶,身为首席辅政大臣的司马倪率先上前跪下,三大臣也都长跪在地。司马倪高声道“请新王入殿成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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