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稹跟着吴浩泽两人,自从都城东门急忙骑马离开之后,已经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还没到地方。

天黑得像墨染一般,雷声一阵一阵滚动着由远及近。闪电在云缝中跳动着。凉飕飕的风横扫而过,卷起地下的浮尘直扑人面,顿时吹净了萧稹的一身燥热。风滚雷动过后,又是一片寂静,只不时地夹着从小巷深处传来凄凉漫长的叫卖声,更增加了深夜的神秘感。

一个齐国君主,一个护城将军,二人骑马并辔而行,默不作声。萧稹在暗夜中不时侧身瞟一眼吴浩泽,但模糊得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偶尔电划长空,宇间通明雪亮,才看见吴浩泽毫无表情的面孔正如一尊石刻似的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霎时又沉入更黑暗的模糊之中。身份特殊,扑朔迷离的萧稹明明在他旁边,却又好像不在他旁边一样。

根本没把自己放着眼里么?这个男人,犹如一头孤狼一样,除了自己的猎物以外,世间一切人事都与他无关。萧稹不由想暗暗咂舌,这个人是厉害得很。比起宋清廉,有其刚而无其俗,单是这份沉稳神气就是贵人之相!

萧稹只在默默观察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却又冷静自傲的孤狼,与宫内兵变之时机敏冷静的护王将军慢慢重合,却又与那个在兴奋地欣赏着自己与萧言搏命厮杀的狂人截然不同。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萧稹不太明白。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浑身充满着危险气息的家伙。

漆黑的夜晚,不熟悉的地方,空无一人的小巷,和一头近在咫尺的危险的野兽。萧稹冷静下来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很危险,是羊入虎口的那种危险。

这家伙,不会兽性大发把自己给大卸八块了吧,想着之前战斗中吴浩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萧稹忍不住微微发抖。

很有可能!绝对有这种可能!

“别瞎想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吴浩泽仿佛看穿了萧稹的恐惧,“以你现在的水准,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哦。”萧稹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紧抓着缰绳的手也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一个男人,被认为不如其他人,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依旧是严肃冷漠的语调,只是多了一丝戏谑的意味。

“诶,话不能怎么说,在保命的问题上,不如谁都行。”萧稹笑嘻嘻地说道,“只要能活命,说我不如王八都可以啊。”

“你还真是毫无底线啊。”

“人呢,在世上都会有底线和极限。而人的生存空间就在底线和极限之间。我一直觉得只有底线足够低,极限特别高的人才能活得久,活得好。那些自恃清高的人往往把自己的底线定的很高,反而活得更辛苦。我只要活着就行了。”今夜的云层很低,隐藏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之中,好像噩梦里的怪物,呼啸着要扑过来,好似不在人世间一般。萧稹看着苍茫怪异的天空,思绪已是飘到九霄云外,嘴里不自觉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何况我如何,用不到别人评说,谁又能明白谁多少呢?”

“这话说得倒是有点道理。”吴浩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比如像我这样的人,大概是活不长的。”

“诶,我就随口胡诌的,别当真啊。”听到活不长三个字,萧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这么厉害的人,自然能平安无事了。”

“快点走吧,你需要早点回去。”吴浩泽避而不答,只猛地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嗖地一下跑出老远。

一切的一切,自从选择那天就已经注定结果,自己只要坦然接受,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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