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时分,顺天府内最繁华的教坊——关雎楼内已经人声鼎沸,好喝花酒的客人都赶在一更三刻暮鼓敲响——夜禁施行之前赶了过来,厮闹一夜方要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走。

穿梭在这纷扰的人群中,沐秋水穿着一身右衽水蓝色衣裙,头梳双丫髻,虽是丫鬟打扮,倒衬得她身形更为修长。

此刻,她手中端着一只烘漆托盘,上面放着酒菜,正站在二楼一间粉头的屋子门口。

屋门口站着的两个护卫用银针检查了一下酒菜,便敲门对里面道:“侯爷,酒菜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应了一声。

“进去吧,动作快点,把东西放下就走。”一个护卫道,沐秋水点点头,进到门里,那两个护卫为了不让屋内春光外泄,等她双脚刚落进门槛就关上了门。

沐秋水放下托盘,轻轻向着那个在床上厮笑的男人走去,伸手迅捷地搭了一下他的背。她的出手速度极快,以至于那个男人只感觉到背上转瞬即逝得刺痛,不禁“唉哟”一声。

男人身下的粉头脸埋在纱幔后头瞧不见脸,在她身上的那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唉哟”一声,回头刚要发火,一见沐秋水那张俏丽的脸蛋,立刻气消了一半。只道:“小丫头,指甲勾疼了我,你做什么?”

“依着吩咐,酒菜上齐了,侯爷请慢用。”沐秋水低着头说道,声音洋洋盈耳。

男人正用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上下打量她时,粉头白细的手臂已经勾上他的脖子,娇嗔着说:“侯爷有奴家还不够,一个丫鬟有什么好看的,你下去吧。”

沐秋水收起手中的细长银针,应一声,弯腿曲身行了个万福便退出来。她顺着回廊向楼梯口走去,初时还缓缓的,等终于离那间旖旎无边的闺房远远时,便脚步急匆起来。

她曾无数次预设过,时间是刚好来得及的,等她下楼,楼上护卫就会发现异样。然而等那些人回过神时,她早就已经离开关雎楼,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夜色里。

那间闺房中的男人就是西平侯,他的府邸护卫森严,不是下手除去他的好选择。关雎楼却是西平侯日常出入护卫最松懈的地方。一根小小的银针,刺破肺部,他便很快会呼吸困难而死,谁都不会发现蹊跷。

何况西平侯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侯爵,事过之后平息得也快。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杀人并不是件难事,她从不过问目标该不该死。

沐秋水的脸上泛起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木梯就在前方,完成这项任务,她就能得到那个她想要位子——罗刹天。

可就在这时,面前一扇门“嘭”的被打开,踉跄着冲出一个年轻公子挡住她的去路。这男子敞开衣襟露出胸脯,一身酒气嘴里还含糊着:“怎么这么慢?”

沐秋水退后一步就要绕开,那男子却一把抓住她拉向自己,秀眉下,一双秋波般的明眸迷离着将她看了几看道:

“怎么换了一个?”

她向来寡言,不擅与人交际,此时更无意与他纠缠,但亦知道不能节外生枝,只好沉着下来小声说:

“公子认错人了,奴婢只是个丫鬟。”

“丫鬟?”年轻男人微醺地说:“云鬓浸漆、香腮冰洁,京师的丫鬟都这般可人吗?早知如此我更该早些回来,”说着语带轻佻道:“不如你也进来陪陪本公子如何?我一定给你封个大的。”

离开的时间所剩无几,沐秋水挣脱男子的手就要走,这时西平侯的房间传来呼喊声:“侯爷!侯爷!有刺客,底下的把门都关上,不许进出!西平侯有事你们谁也跑不了!”

沐秋水不免急躁起来,教坊的门正被关上,她是无论如何不能硬闯而暴露自己的。

“搜!”有人大声道。年轻嫖客的醉态似乎被这一声喊声震退不少。

走不了了,这是意外之外的情况,都怪这个寻花问柳的年轻男子,实在可恶!

沐秋水正匆忙考量退路,这公子却一把揽过她,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反抗的时候,便大力将她抱进了屋子并关上门。

沐秋水从他怀里挣脱开,怒目而视,手中翻出那根细长的银针指着他。不料男子却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手指轻扣桌面说:“原来你是用这方法行刺西平侯的,妙极。”

“给我一间间搜!”外头有人嚷嚷。沐秋水分神的时刻,屋内的男子已经窜到她面前,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银针就掉落下来到他手里。

男人将银针藏入桌上放饰品的木匣子里,迅速拉过沐秋水,一改浪荡的表情正色说:

“若是不想死,就听我的。”说着,把她拉倒床边。

“你要干什……”话未说完,男人“呲啦”一下扯掉了她的衣裙,将她横放到榻上道:“别说话,听我的就行。”说罢也敏捷地翻身上床,并用布衾盖住二人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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