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越往城外开,路灯越少。出了城门,行驶在国道上,四周一片漆黑,会车或者超车时不断变换的远近光,成了唯一能够看到的光源。

姬升华背靠前车帮,坐在后车斗里。夜风刺骨,打着旋儿扎进眼睛和鼻孔里,凉风激出的眼泪还有鼻涕,不自觉的在脸颊上流淌。顺着后脖领钻进衣服里的寒风,紧贴肌肤划过,后背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痛,她尽力裹了裹上衣,斜楞着身体,耸起右肩膀,侧脸在肩膀上蹭了蹭眼泪和鼻涕。

此刻,三马车在国道上已经行驶了好一会儿。

“呼呼”的风声在耳畔聒噪,使姬升华更加心烦意乱,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不断忖量着弟弟的话:“买家具、买家具......”“难道真的要常住下去吗?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她不敢想下去。

好在三马车跑的快,又过去几分钟光景,车子下了国道,逐渐降低了速度,回到家才八点多,基本和平常到家时间一样。

姬升耀刚把三马车开进院子,奚雨菲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冲着儿子高兴的喊道:“好儿子,你还真的借到车了,快把车子停好,过来吃饭!”

姬升耀嘿嘿笑着说:“妈,我不是吹牛吧!”

“不是、不是,呵呵......”奚雨菲说完,呵呵笑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爽快的笑过了。

母亲的笑声感染了姬升耀,使他打心眼儿里感觉由衷高兴。笑过之余,姬升耀突然发觉自己长大了,自己作为男人,已经有能力为四处跑风漏雨的家垒上一块转,盖上一片瓦,有力量让家还是家,不至于在狂风暴雨的日子里垮塌。

“耀子,你把门插上,升华快过来吃饭!”奚雨菲说完,转身返回厨房,盛饭去了。

姬升耀跳下车,帮姐姐把自行车卸下来,跨步到发动机跟前,伸手按下减压阀,三马车的轰鸣声逐渐变小,发动机上的飞轮踏着节奏,有韵律的慢慢停止了转动。“突突!”排气筒吐出最后两口一氧化碳,车子不情愿的熄了火。

确认三马车已经熄火,姬升耀左手扶车把,右手拉着车帮,在姐姐的协助下,慢慢推动车子,紧靠着半截影壁墙缓缓停下。姐姐走后,姬升耀还不放心,从影壁墙下捡起两块半截砖,放置在三马车前后轮下面。随后,拎起摇把,绕过影壁墙,关上大门,插上门栓。四下瞅瞅,再无不放心的地方,这才转身走向厨房。

姬升耀走进房间看见妈妈正在盛饭,姐姐已经摆好了碗筷。饭还是馒头、小米汤,菜依旧是不见油星的炒白菜。他走过去二话没说伸手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耀子,洗手!”姬升华打了一下弟弟抓馒头的手,面无表情的阻止道。

“我洗了!”其实姬升耀太饿了,他懒着再去洗手,没有理会姐姐的劝阻,吭哧一口把馒头咬去三分之一。

吃饭时,姬升耀和妈妈兴高采烈的商量明天赶集的事儿。

姬升华无意插话,一声不吭的低头吃饭,只在母亲问时,她才有一句没一句的张张嘴,这种情况,一直到吃完饭也没改变多少。

奚雨菲注意到女儿的异样,放下碗筷问道:“升华,怎么了?”

“没啥事儿。”姬升华回答。

“哦!”奚雨菲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闭上了嘴。

第二天,姬升耀很早就爬了起来,从粮仓里拿上几张破麻袋片儿,又到放磨面机的屋子里拿了两根拇指般粗细的麻绳,捆吧捆吧,连同麻袋片儿一起扔到了三马车上。

厨房里,奚雨菲已经把饭做好。女儿学业紧张,吃了口馒头就上学去了。送走女儿,她招呼在院子里忙活的儿子,两个人就和着昨天的剩饭,简单吃了几口,没顾上收拾就上车去了赵家沟。

赵家沟集是靠近县城最大的一个农村集市,每月农历十五开一天,因为这个集市由来已久,大家都已经忘记它的由来,谁也说不上来源头起于那年那月,姬升耀自然更说不清楚,反正他随父母刚来到紫霄县时,就经常听人说过。

赵家沟集虽然是自发聚集的临时市场,但占地面积却不小,经过多少年整合,卖东西的、买东西的都聚集在赵家沟村边,一块儿大约十亩地大小的打麦场上,自发组成了三个区:一区卖全新的小家电、小手工艺品、日用品等等,全部是新货;二区卖的是旧电视、旧自行车、旧家具等等,全部都是二家货;剩下一个区主要卖即食食品、活家畜和蔬菜,主要有兔子、鸡、鸭等等。

区与区的空隙中,一些小吃摊吆喝着自己的生意:“烤红薯,又香又甜的烤红薯.......油煎凉粉,油煎凉粉......”时而几句讨价还价的争吵声,还能衬托出集市的人气旺盛,熙攘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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