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再醒过来时,已是次日黎明时分,昏暗斗帐内,看着右边睡着阿耶,左边手躺着的阿娘,能听到阿娘细微的呼吸声。

今日已是腊月初九,过了记忆中的那个忌日。

是不是阿娘就不会死了。

这个认知,令张曦一阵兴奋,昨夜里后面的事,她记不大清楚,因为极度害怕,因为极度恐惧,她只记得,一定要大声哭。

最后,真真也只记得哭了。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纱窗,映射进青罗帐内,作息向来规律的使华氏睁开了眼,入眼即是小女儿睁大双眼,左顾右盼,乌黑的眼珠子咕噜直打转。

还有……被褥下水漫金山的**。

这哪还能睡?

华氏睡意登时全丢了,索性起了身,伸手捏了捏女儿肥嘟嘟的脸蛋,“你这小精怪,倒是精神了,折腾了我和阿耶一宿,一大早的还不老实。”忙地唤了傅姆以及婢女进来。

先把张曦递给傅姆,然后,又把夫婿张婴唤醒。

大清早的,夫妻俩在一团忙乱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以后,阿眸还是让她自个儿睡。”张婴一身中衣从净室沐浴出来,对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华氏说道。

“那丫头最近格外粘人,到时候你别舍不得,自己惯着她了,坏人都让我……”话接到一半,华氏似才突然意识到,昨晚俩人吵了架,还没有和好。

突然咽了声,冷了脸。

屋子里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不复刚才轻松。

正给华氏梳头的婢女,手一抖,乌木梳子跌落在地,摔断成两瓣,嘭地一声,打破了一屋凝滞。

不待那婢子下跪请罪,张婴先开了口,“你下去吧。”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俯下身捡起断了的木梳,又朝屋子里其余仆从吩咐道:“先都出去,暂时不用你们伺候。”

“唯。”

婢仆们鱼贯退下,却依然有序而出。

“这把梳子你用了十来年,都用惯了,我想想法子把它镶接好,应该还能接着用。”张婴对着断裂口重新合上,心里琢磨着用什么材质好,却听到一声轻哼。

华氏直接扭开了头。

“阿华……”张婴刚唤了一声,瞧见华氏直接起身往外走,忙地伸手拉住她。

华氏脚步一顿,转身背对着他。

张婴见了,轻叹了口气,“木梳断了尚能接好,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你真就打算一辈子都不再理我。”

“昨夜里闹的动静有点大,稍晚一点,阿明和阿苟过来请安,若我们还板着个脸不说话,岂不让孩子们为难。”

一提到孩子,华氏冰冷的脸有所回暖,强硬的态度有所软和,却依旧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只是这神态间的细微变化,夫妻俩同心同德近二十年,哪还看不出来,张婴扶着华氏重新回到胡椅上坐下,“阿华,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辞官,我们一家回清河乡间,此后,我不再出仕了。”

这话一出,仿若一磅重雷炸在华氏头顶。

使得华氏猛地抬起头来,满眼惊愕地望向张婴,半响说不出话来。

“无缘无故辞官,怎么对其他人交待?”有些理由是上不了台面的,别说张家族中那些族老,就是华家,她阿耶也不会赞同的。

张婴捏了捏眉心,“就说我厌倦官场了。”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

既然下定了决心,理由他早想好了,似也知道华氏的担心,“曾祖叔与大房的三叔公那里,我回去后,亲自过去请罪,还有岳父那边,我亲自去信解释。”

“你知道的……我不是非要你辞官的。”一时间,华氏突然升起一丝内疚与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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