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陆重心里升腾起了巨大的恐慌。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周围的情况他一概不知,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连自己现在站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此时的他下意识地想起了年幼时听村中老人讲过的故事:有些人在山里走夜路遇到了鬼打墙,怎么样也找不到正确的路。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人迹罕至的山头,脚边就是万丈悬崖……
这是不是鬼打墙倒不清楚,但陆重可以肯定这是梦魇搞的鬼。现在风一不在身边,陆重的心里没有什么安全感,只能寄希望于贴在自己后颈的那张符能真的有用。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七点,夜晚才刚刚开始,距离风一告诉他的十二点还有将近五个小时。陆重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傻站着,可却又找不到打破目前僵局的办法,心里只能暗暗祈祷风一能过来找他。
说来也巧,也许是冥冥之中风一听到了他的呼唤,只见远处那粒金色的阳火闪烁了几下,随即看上去有些轻微的摇晃,并且越来越清晰,竟好像在向陆重靠近。
陆重见状大喜。身处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他所能依靠的也只有看起来实力深不可测的风一了。
眼见阳火离他越来越近,他试探地小声喊道:“风一,是你吗?”随即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聆听,期待能得到风一的回应。
但结果让他失望了,不知道为什么,风一没有回应他,他耳朵所能接收到的讯息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声,就只有一片死寂。
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就连一直透着逼人寒意的夜风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停息了。陆重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不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一座庞大的坟墓中,独自一人将要在这里享受接下来千百年的寂寞,陪伴自己的只有永恒的黑暗和无穷尽的寂静。
金色的阳火忽然静止了,但陆重已经能够看清它如真正的火焰般在轻轻颤动,看上去近在咫尺。他将心一横,壮着胆子又向前跨出了一步。
“嘻嘻……”
一个尖细的笑声忽然响起,就像一个顽劣的孩子正趴在自己耳边嘲笑他的胆怯。陆重顿时吓了一大跳,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背后的衣服顿时被冷汗打湿。
更让他觉得恐怖的是,眼前那粒一直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阳火就在笑声响起的一瞬间变了样子,变成了阴森森的惨绿色,宛如乱坟岗中骷髅眼眶里绿油油的磷火。
继而阴风四起,吹得四周雾气如云海翻涌,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而当他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又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就像巨大的白色幕布被拉开了一样,被这阵古怪的阴风一吹,陆重面前的雾气被一点一点驱散,将他和鬼火之间的这一小块地方显现了出来,陆重下意识用手电一照,顿时惊骇得差点昏死过去,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悲伤几乎将他的心脏撕碎。
那哪里是什么鬼火,那是人的眼睛!
脸上的木然让五官都显得有些僵硬,脸颊没有一丝血色,皮肤看起来就像被撕去树皮的白色木头一样了无生气。他的嘴唇微张,露出了里面两排漆黑的牙齿,看上去非常怪异。最吓人的还是他的眼睛,左眼睁得浑圆,眼珠几乎要凸出来了,而且不知怎么闪烁着幽绿的光。而他的右眼则已经消失了,眼眶腐烂成了一个黑黢黢的窟窿,还不时往外流褐色的脓水。
这张脸无论谁看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做噩梦,但此时陆重却泣不成声。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张充斥着诡异的脸是谁,正是他在大雾中一直寻找不见的父亲!
父亲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汗衫,只是脚下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他的左脚就赤脚踩在地上,已经被碎石子划破,脚趾上尽是干涸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没有在他身边,陆重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他心中恐惧和悲伤混合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见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是谁干的?爸这个样子还活着吗?
我妈呢,妈妈去哪儿了?她是不是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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