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行宫庄严肃穆,森森宫墙,幽幽深巷,春日里尚且透着寒意。

太后所居的永寿宫是行宫正宫,宫前广场宽广壮丽,入了宫门遥遥那头方是正殿。

太后地位尊崇,最重礼节,凡文臣武将、后宫妃嫔,前来拜谒者入了宫门必须依制步行入宫。乐坊众人皆在宫门外遥拜,便不许再往前行。

星河扶着宋凝香,远远地随着引路女官,行在宽广的大道上,俩人走的极慢、极稳。

一众宫人,踽步行在其后,皆端直了身体,双手交叠与腹前,目不暇视,极尽礼节。

“贵人。星河不知觐见太后有如此规矩。让您受累,心中惶恐!”

“星河,我跟你这般大时正随父母征战在江左。那年冬天,天寒地冻,上峰受命带我们一营人伏击敌军,将士们在浅草冰窟里隐了七日,暴雪忽至,粮草耗尽,差点命丧荒野。”宋凝香目视前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遥忆当年,最后淡淡说道:“此生绝境之冷不过如此,极致的疲惫亦不过如此。”

第一次听贵人谈起军中过往,星河好奇地轻声追问:“那你们最后,胜了吗?”

宋凝香轻轻一笑,和煦如光,温柔如水,“当然是胜了,歼敌过百,截获粮草几十车。上峰力擒敌首,荣升左路副将军,隔年便被我父亲推荐入了墨羽营。”

听到“墨羽营”三个字,星河心中暗暗惊叹,想象着这位将军是何等神勇。墨羽营虽只是元栖郡主的练兵营,可入营条件却极其严苛,除了四方将军每年可各荐一名军中最优秀的将士外,就必须参加郡主亲自主持的大考。

元栖郡主是先皇幼妹,曾在京中统领禁军,七年前大魏攻下西蜀后,被封为西蜀大将军。

她身为镇守一方的大将,每三年回京述职一次,届时便奉御令主持入营的选拔大考。大考不限出身、不限门第、不限军职,每逢此试大魏各路才子、英豪齐聚京师只为入墨羽,而最终所取不过几人,实实在在的万里挑一。

入墨羽营者自然是大魏最优秀的人才,而能出营者更是贤才良将,将由天子朱笔亲批分入各军。如今二十四路府兵统领将军,大半都出自此营。

星河偏过头仔细看着宋凝香的脸,阳光下她的侧颜精巧柔和,美到了极致。她在军中时一定很快乐,回忆时的神采有着星河从未见过的光华,那般自由洒脱,明媚鲜活。

永寿宫正殿富丽堂皇,不逊皇城各宫。宫中宫女、宦官皆严阵以待,各在其位,纹丝不动,大殿中的生机唯余流动的空气和从两侧错金博山炉中缓缓溢出的九和香烟火之气。

一盏茶将凉,只听宦官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宋凝香立刻起身,稍整衣裙,立在殿中央。

星河及众宫人皆行稽首之礼,跪拜在地。

片刻,一位身着墨绿华服,饰以凰鸟金纹的贵妇,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她肤如晴雪,发玄如墨,虽然年过五旬,却没有一丝陈腐之气,眼含笑意,面带慈色,眉宇间更透着威严,正是陛下的生母李太后。

“太后娘娘,福寿延绵。”宋凝香挺着肚子正欲跪拜。

“免礼,难得贵人如此孝心。都免礼吧。”

闻言,星河与一众宫人整齐的叩首,静默起身扶在宋凝香一侧。

“真是巧了,妹妹也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说话间,太后身侧站出来一位身形窈窕、艳秀明丽的美人,亲昵的搀扶着太后入座。

“贵嫔姐姐,有礼了!”宋凝香对上宇文葵的眼睛,侧身微微施礼,对方同样微微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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