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到了天亮,众人纷纷起身,拾柴、烧水、分发干粮,一切都有条不紊,和往常一样。

张敖特地瞥了王大锤一眼,正巧看到他独自坐在一旁,大模大样地吃了一口饼子,却又趁人不备偷偷地吐在了袖子里……张敖先是咬了咬槽牙,跟着心里一阵难过。

王大锤和他算起来还是同乡,两人都是从华州南迁的汉人,据说他当初因为酒后伤了人,怕遭报复才被迫躲到军营里,除了赌钱时耍点小花招,平时人还是蛮不错的。这一对老乡谈不上有什么过密的交往,但忽然要动手结果对方的性命,心中还是有万分的不忍。

过了一会儿,李重耳踱到他的身边,语气平静,“你行吗。”

张敖这才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到了正在固定腰间绳索的李重耳,对方的眼睛看着地面,话里透出另外一层意思:如果不行,提早告诉我!

张敖心里有点瞧不起自己:在这位年轻军官的镇静泰然之下,相比自己倒显得瑟缩畏怯。再者,李重耳一直都在队伍前面,离王大锤较远,不好亲自下手,如果和他调整位置,作为队帅忽然去往队尾,事后肯定引起别人的怀疑。做这件事只有自己了。想到这里,他坚定地答道:“没问题!”

都准备就绪了,郑铄将要第一个爬上顶峰,把攀绳的一头固定在崖顶,然后众人再跟进。

大家仰着脑袋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不由得替他捏把汗。

终于成功了!郑铄在崖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固定好绳索,把另一头扔下去,向下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跟上了。李重耳把原来处在身后的邢玉谦,移到了四个南方士兵中间,王大锤和张敖依然在最后。

事实证明,抛开那些不利因素,这次进山挑选的人还是非常合适的。四名土人兵士不愧是惯攀山路的南方人,身手果然矫健,甚至还时不时地帮一把略有点吃力的邢玉谦。

几乎两天没有进食的王大锤,早已经面色如土,双脚在不住的颤抖、打滑。如果不是张敖在下面推他几把,估计不到一半就精疲力竭了——但张敖得让他爬的再高一些……

邢玉谦那边也是豁出去了,登崖之前,他在鞋底上怪模怪样地绑了两把匕首,虽然被人嘲笑了一番,但现在看来对攀爬还是有点帮助的。这次李重耳原本不想让他来,但邢玉谦对郑铄口中那些医术高明的神秘医者,好奇地抓心挠肺,再三恳求让他加入。后来李重耳考虑到这一路少不了毒虫猛兽,万一有人受伤,带个医官倒也好。再者,若真能通过这次探访提高他的医术,无论对于他本人或是军营,都是件好事……

随着高度的提升,大家的体力都几乎到了极限,或许是为了振作精神,有个士兵小声地哼唱起来,清亮的山歌在谷中回响,其余的纷纷附和,众人的心情立刻舒缓了不少,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脚上。距离崖顶越来越近了。

……正在这时,大家忽然觉得腰里系着的攀绳被猛地一扯,同时听到一声尖利地惨叫划破深谷:似乎下面出了什么状况,本来攀爬就有些吃力的邢玉谦,刚才一瞬间被加了重量,力道没用好,抠住石缝的手一下子滑脱,整个人坠了下去——忽又被拴在腰里的攀绳吊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怎么也固定不住自己。

邢玉谦被吓得脸色惨白,后背全都湿透了。李重耳看到后,恨不能插翅飞过去……旁边的溇中士兵一把扯住了邢玉谦的衣领,帮他固定在崖壁上。他这才惊魂未定地找好位置。跟着众人一齐往下看——

下面的张敖,面无血色。他抬头喊道:

“王大锤掉下去了!”

……

终于到了崖顶,大家都有劫后余生之感,对于王大锤的坠崖,莫不骇然。有人唏嘘也有人难过。李重耳暗自检查了绳索,发现了王大锤那一截的攀绳搭扣被割断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耽搁的越久,等待他们回去复命的大部队就越危险。

来不及哀悼,余下的八个人收拾心绪,又匆匆上路。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后,李重耳回头瞥向张敖,冲他点了下头,然后离队去路边小解。张敖立刻领会,他蹲下来,装作固定自己的绑腿。

“还有那种标记吗?”李重耳看看走在前面的队伍,小声问张敖。

张敖往回走了几步,指着一处草丛,“李校看这里。”

李重耳朝他示意的地方看去:这是一片在本地常见的蕨草。他用脚拨开草丛,一块看似不起眼的青石下方,有一个“卜”字形的刻痕,已经生了一层绿苔,但刻痕仍然很清晰,果然不像时间太久的样子。

李重耳大步追上队伍,看着前面认真带路的郑铄,再也没有办法信任他了……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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