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二年,正月初二。
陈乐云在雨花阁凄凄冷冷的给母亲守了一夜灵之后,便被几个陌生的嬷嬷扭送出宫。
宫外,一辆青棚马车正等着她。
她挎着一个瘪瘪的白绸布包袱,心灰意冷的走在冰凉的汉白玉宫道上。
包袱里仅有的二十两脏兮兮的赏金,早已被嬷嬷搜去。那还是她六岁的时候,父皇,哦,不,是皇帝赐给她的生辰礼之一,她偷偷的藏在了花根底下,一藏就是八年。
就连那块充作包袱布的棉质小衣也被嬷嬷抢了去,说是要给宫外的侄子做尿褯子。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儿时玩过的拨浪鼓,鼓面在和嬷嬷争抢的过程中抓破了;一个勉强相连的烂木盒子,搜检的时候摔在地上,被重重的踩了一脚;还有一块被鲜血浸透的明黄团龙手帕,那是她母亲的鲜血。
从她身边经过的侍女内侍对着她不屑的指指点点,腌臜的说三道四,丝毫不加避讳。这是仅供侍女和内侍出入皇宫的小宫门,就连入宫的秀女都不会从这个门进。
她从未来过这里,不知道这座宫门叫什么,但如今,她要从这里出去了。
在宫中生活了十四年,这是她最美好的十四年。
父皇的宠溺,母妃的呵护,让她成为了天下最令人艳羡的公主。封号灵德,褒奖她钟灵毓秀,夸赞她德才兼备。赐居金台,成为宫中唯一有独立宫殿的公主。
一切,都像是昨天的事情。
是的,昨天清早,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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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笑盈盈的送她和母妃出了永延宫,还叮嘱她们守岁劳累、要好好休息。
可当她们回到居住的明安殿时,殿外的层层禁卫、青砖地上颤抖着的明安殿宫人都昭示着不祥。
她慌乱的跑过去,扶起照顾自己的乳母,正要问原委,就听宫外内侍宣旨。
“贵妃柳氏,宫内禁足。”
“灵德公主陈乐云,降为庶人,幽禁金台。”
她们都愣了。
没有任何先兆,没有任何缘由。来宣旨的内侍她们不认识,可这周遭的情形,绝不是虚妄。
柳贵妃挣扎着要见皇帝,却被禁卫拦下,只远远的望见殿外竹林旁远去的一抹明黄。她也看见了,那是最疼爱她的父皇的衣角。
质疑,渐渐的变成绝望;呆滞,渐渐的变成恐惧。
当柳贵妃拼尽全力,试图再次冲出去的时候,她的头撞在了殿外的太平缸上。那是皇帝为了柳贵妃特意打造的,缸外有柳贵妃最爱的竹叶纹饰。
鲜血,顺着鬓角淌下。
她下意识拿出手帕替母妃擦拭,却拿出了昨夜父皇替她擦酒渍的团龙手帕。暗红与明黄,让她触目惊心。
再往后,她只记得殿内外乱成一片,哭成一片。
等到有人叫她时,她已经跪在了雨花阁中,面前是母妃的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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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宫门已在身后。
“公主留步!”
陈乐云下意识的回头,又想起自己已不是公主,便漠漠的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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