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夫人的屋里此刻已经黑压压的站了一地人,梅府请安的规矩,须得各房的媳妇以及小姐,还有不满十五的小少爷们都来了,才能一齐像老夫人请安。之后少爷们去学堂,小姐们各自回去。留一两个媳妇,在老太太屋里伺候陪着说话逗闷子。

文秀不惯说话逗闷子,性子又直,不擅长讨梅老太太欢心,所以她请完安就能回来。

老夫人屋里已经站了一地人,老夫人端坐在罗汉榻上,眯着眼瞧着底下人。左首为尊者,是大夫人,她身量高挑,长脸阔嘴,想是因为最近天冷,已经穿上了银鼠皮的褂子。

大夫人下首五短身材的是二夫人,三夫人年轻时相貌颇美,只是年纪已然不轻,眉宇间还风韵犹存,穿得颜色也素净,上身一件银灰色的褂子,底下穿了绛红色绣莲花的裙子。站在右边的是诸位孙辈的媳妇,也分别按长幼顺序站了。

文秀早上自己烧水洗脸,自然来得迟了,环顾屋里众人,只剩五小姐秋淼没到。文秀忙轻轻地拉开帘子,想悄没声的进去。

杨仪春偷偷转身打了个哈欠,怕叫老太太瞧见,眼见文秀推帘进来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肘撞了撞站在她身侧的汤晓丹。

汤晓丹也瞧着文秀,脸上堆笑,声音却尖利刺耳的说:“七妹妹,今儿又属你最晚到。”

杨仪春说:“就是啊七妹,又叫一大家子站着等你,脚都站麻了。你又不像老六家的,蜜里调油的小夫妻,春宵苦短。怎么天天起的这么晚。”

文秀脸上难堪,赶紧走到汤晓丹身侧,低头站住了。这时听到一阵嬉笑声自远而近传来,五小姐梅秋淼到了。

秋淼是家里最小的女孩,不仅长得文采风流,又通晓文墨擅长丹青,老太爷老夫人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是宠爱有加,甚至比少爷们还多疼上几分。

只见秋淼身着崭新的白底子百蝶穿花的袄裙,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白狐皮滚边儿的夹棉连帽披风,脚上是麂皮小靴子。鸦青色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正中别着蝠纹祥云镶嵌宝石的金簪子,上面的猫儿眼,翡翠皆是晶莹璀璨,两边点缀了点翠穿珠红珊瑚流苏。左右耳各带了一只黄金镶嵌东珠的耳坠子,每颗珠子圆满如明月,足足有指头肚大。脖子上是她日常带的七宝流苏璎珞。脸上倒只薄施粉黛,露出青春好颜色。只点了一点玫瑰色口脂在唇上,更显得肤如凝脂,傲雪欺霜,娥眉弯弯,杏眼如水。

五小姐秋淼进门就喊“祖母,我来给您请安啦。”然后跪倒在地,给老夫人行礼请安。

老太太忙命人扶她起来。女眷们既然已经到齐,便一起下拜对老夫人行礼。之后各自站起来。老夫人便问当家的三夫人毛氏:“这个月的月钱放了吗?过冬的东西呢,都分好了么?”

毛氏夫人忙从怀里取出单子,道:“我就觉着老太太今儿要问我这个,瞧,我把单子都带来呢。叫李嬷嬷给大家伙儿念念。”然后将单子交给她随身的李嬷嬷。

李嬷嬷清了清嗓子,念起来:

“十月月例:老夫人银子三十两,夫人们每人二十两,小姐十两,姨太太们每人八两,一等仆妇一两五钱,二等仆妇一两。今日午后叫各人的丫头去库房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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