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驿站的路上,竹然和朱赫瑀身边被一众人等围着,直到到达驿站,两人身边除了追风,再无他人。竹然腿脚发软,一路上强忍踉跄。此时低头行走,险些摔倒,朱赫瑀动作迅速,扶住她,竹然心中怨他,想都没想,甩开他便向前走。朱赫瑀双手一空,想到碰触她后背时,她衣襟已是被冷汗浸湿,不觉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打算不能相告于她,索性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边走边对身后的追风道:“给杜言卓书信了么?”

竹然朝正厅走去,隔着数步远见水辛和竹朗正在凉亭处有说有笑。两人也看到了竹然,水辛忙跑到竹然身边,竹朗跟在水辛后面也朝竹然走来。刚才竹朗也在建安街,之后他骑马而归,竹然和朱赫瑀坐轿而归,他便先回到驿站。三人中只有水辛心思单纯说着俏皮话,竹然和竹朗都未开口。最后竹朗眼带忧虑的劝慰道:“长姐不必多想,王爷可能另有安排。”

竹然看着凉亭旁几棵森森的老树,朝竹朗笑笑,“郎儿放心,长姐不会连累竹府。”

竹朗满眼真诚,急忙解释道:“郎儿并非此意!”

原来,在去衮州城主街建安街的路上,朱赫瑀在马车中轻轻撩动竹然耳侧长发,用玩笑语气道:“然然觉得百姓迟迟不肯播种的根源在哪里呢?”

久旱无雨导致百姓迟迟不肯播种,如此浅显的道理谁人不知,他既然问她,并且用的措辞是“根源”二字,原因定不是这个,竹然在心中早已知晓他要说的是什么,只是却含笑不去作答。

朱赫瑀又道:“然然觉得率先在衮州试用良种,粮价减半如何?”

直到在讲坛上朱赫瑀冲她使眼色,在她手上书写“税,改”二字时,竹然才意识到,他又在利用自己。更改朝廷赋税之法?免除徭役?朝廷哪有此策,朱赫瑀分明是太想赢得民心,先斩后奏。他自己不说,让她说出二、三两点,是何意思?无非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如若回朝后,皇上不满此法而大怒,朱赫瑀便可将责任推卸给自己,她虽是他的妃子,可这二三点不是从他口中直接说出,朝野之中不乏他的党羽,只要有个托词,便可推卸责任。而她却要遭殃,竹府,母亲,水辛,若依,她身边的亲人都要受到牵连。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古话摆在那里,子不肖父之过,父亲竹长郡轻则降职,重则获罪。反过来,若如龙颜大悦,他便是完完全全的赢得了一切,君心,民心。

吴益民办事极为有效率,第二天专授农耕事宜的学堂便已设立。农民大多愚昧,很少有来听课的,来的大多是凑热闹的孩童。首日开展就不顺利,第二日朱赫瑀派两位大学士亲自上阵,然而效果仍不明显。下半天朱赫瑀让竹然为民众授教,学堂内反而挤满了人。竹然虽知大多数人来此不过是好奇瑞新亲王朱赫瑀妃子有何风采,可既然授教农耕知识,就要让百姓有所裨益。将前几日在两位大学士那里学来的与自己平日积累的知识相结合,教授给百姓,最后却是叫好声一片。朱赫瑀在旁也十分认真的看着竹然,眼露赞赏,这是竹然没想到的。

回到驿站,竹然站在阁楼窗户旁,看着院中有三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院中打闹。平常人家的孩子,一点也不娇气,跌倒了一声不响就从地上站起,鼻涕要流到嘴里了,用袖子随便一擦,反倒让人觉得活的真实。正向下瞧着,突然一个侍女走到院中,阁楼窗户开着,侍女抬眼看到了站在窗下的竹然,向竹然微微躬身行礼。竹然也微微冲她点头。侍女反倒把几个孩子赶跑了,“你们几个小鬼,哪跑来的,快到别处去玩,别扰了夫人休息。”

竹然冲侍女摇头,示意她不要赶孩子们走,可是孩子们听到先前的话都忙不迭的跑了。兴致索然,转身想回里屋,这一回身发现朱赫瑀正在身后,有点意外,他白天一般都在府衙,很少在驿站。

刚欲向他行礼,他反倒按住她的身子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你便不用行礼了。”

竹然眼睛看向他,刚欲谢恩,朱赫瑀知道她又要说那句:臣妾谢王爷,打断她道:“以后臣妾怎样怎样的话,你不许再说。”

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靠在榻边,朱赫瑀反而转回话题道:“然然刚才可是在看楼下的孩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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