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兮摆摆手,围观的人也就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赌桌,只是仍在讨论之前的赌局。

瑾兮从侍者手中接过那张字据,收好,提起酒坛子,转过身,愣住,手一抖,酒坛子狠狠地砸在地上,嘭的一声,吓得赌场里的人都看过来。

瑾兮看着眼前的男人,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愣愣地站着,看着他走到她面前。

“不是让你安生些吗?”苍寂桐戴着黄金面具,看不见他的神情,声音里更听不出悲喜。他本来没打算来,只是暗五送来消息,说自从他离开后,瑾兮就待在药铺里寸步不出了,这也没什么,只是暗五偏偏在后面又加了一句,瑾姑娘这么闹腾的性子啊,不出两天肯定出去偷腥,所以苍寂桐就这么来了,果真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瑾兮在赌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您怎么,怎么来了?”瑾兮慌了,之前一局就赌五百两黄金的时候她都没有半分慌张,现在就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彻彻底底地慌了,“您来了,多久了?”

“没意义的话就不用问了。”

瑾兮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他怕是早就来了,就待在一旁看着,无声无息的,“我,我可以解释的,我……”

“不想听。”苍寂桐直接就回绝了。

瑾兮嘴角一抽,干笑着,“那那,要不,您要不玩一局?”

苍寂桐没有说话,静静地打量她。

“既来之,则安之?”瑾兮期待地望着苍寂桐。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瑾兮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就听到苍寂桐应了一声。

瑾兮回过神来,立马狗腿地问,“您想要玩什么?”

“从最后一桌,到第一桌。”

“额,好。”王爷说的话,不管是什么,都要说好!

周围的人又兴奋起来,这才刚走一个,现在又有一个来挑衅瑾姑娘了。

“你做庄。”

瑾兮乖巧地点头,丝毫没有之前的嚣张样子。

“听说你样样精通?”苍寂桐问,话里似乎有玩味。

瑾兮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您觉得呢?”

苍寂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瑾兮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自己是该赢还是该输,她偷偷地看了看苍寂桐的脸色,感觉自己还是输了比较好。

赌场里的人纷纷放下自己手头上的东西,都跑过来围观,只是碍于苍寂桐强大的气场,愣是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议论。

瑾兮一上赌桌气场就变了,眉目舒展,嘴角微微扬起,眼睛熠熠生辉,苍寂桐拿着骰子的手一顿,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再也没有移开,随手就投了骰子,骰子落定,他也没兴趣去看。

瑾兮看着苍寂桐那颗骰子,笑靥如花,她随手就扔了骰子,众人都知道瑾姑娘肯定赢,也没有抱着多大的兴致,可是瑾兮的那颗骰子落定后,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瑾姑娘是怎么了,竟然输了?!

瑾兮一看,摆摆手,云淡风轻,“我输了。”

苍寂桐终于拿眼去看赌桌上的骰子了,随后就和瑾兮转战下一个赌桌,从最后一张赌桌到第一张赌桌,他们玩了二十盘,瑾兮输了二十盘,众人都快要吓死了,这还是瑾姑娘吗?

瑾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反而越发明媚了,眉眼盈盈,顾盼生辉。

苍寂桐知道瑾兮在让着他,刻意讨好他,每一局都输得恰到好处。原本这样的赢法很没意思,可苍寂桐没想到的是,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女子认认真真地耍着手段,认认真真地一局局输掉,他突然有了别样的心情,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说来听听。”

“瑾姑娘曾经说过,她如果输了,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心甘情愿。”

瑾兮愣住,这句话打乱了她的心思,她去摸牌的手有些抖,胡乱地摸了两张,就立马收回,她低着头,眉眼低垂,看不见她的神情,只看见,红烛影动,那女子,双颊微红。

苍寂桐显然也是听见那句话了,他摩挲着手里的牌,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心甘情愿,他想这姑娘要是说起情话来,世间怕是没有多少人可以招架得住。

“来人,送客,打烊了。”

“是,姑娘。”

围观的人都离开了,侍者又回到瑾兮身边静候吩咐。

“你们也下去吧。”

“是,姑娘。”

偌大的赌场霎时安静下来,只剩瑾兮和苍寂桐面对面地坐着。

瑾兮眉眼低垂,安静地把玩着面前的玉牌,她醉生梦死里的牌和骰子,就连骰盅都是金玉打造的,上面的花纹是能工巧匠精心雕刻而成,怪不得人都说醉生梦死里的东西没有凡品。

苍寂桐看着她,觉得这姑娘的性子也是够别扭的,明明别有用心了这么久,节骨眼上却什么都不说了,“你够沉得住气的。”

“四年我都等了,也不怕再等一刻。”瑾兮没有开牌,用手指细细地摸牌面上的点数。

“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就是本王?”

“我院子里有个守卫,四年前就在了,是王爷的人吧?”

“何以见得?”

“我来自大漠,养过一只鹰,通人性,我让他跟着那守卫,才发现是瑞王府的人。”

“是这才确定是本王的人吧?”苍寂桐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

“王爷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只能说实话了。”瑾兮抬起头看他,轻笑,“皇城里有几股势力交织,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想拉拢我又有本事拉拢我的,其实也就这么几个人,四年前我刚到皇城,不过是个破烂的乞丐,值得一提的也就是用一两银子赌下一整个赌场的事情,当然这赌场还是沈疏狂特意送到我手上的,可那个时候我最多也就是一段谈资,除了沈疏狂,怕是没有人看得上我,可是我院子里的守卫是我到皇城的第二天就出现了,这守卫根本没有打算伤害我,从一开始的监视,到后来的保护,整整四年。”

“所以呢?”苍寂桐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守卫不是沈疏狂的人,因为沈疏狂恨不得咬死这守卫。”瑾兮微微嘟起嘴,“可是除了沈疏狂,我真的很难猜到是谁。”

“那你还是猜到了。”

“或许是私心吧。”瑾兮小小地瞥了苍寂桐一眼,“我若说,我来皇城,只是为了你,你信吗?”

苍寂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认真研究着手里的牌,“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瑾兮笑笑,算是默认,像她这样的人,不到生死一线,绝不孤注一掷,“那时候我只是在想,皇城里还有谁会有闲情关注一个会赌术的乞丐呢,有谁的手下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呢,有谁这么慧眼识人呢,我想应该就只有瑞王了吧?”

“慧眼识人?”苍寂桐挑眉,“是在夸本王呢,还是在夸自己?”

“明面上自然是在夸你。”实际上是自夸喽。

“也许是皇城外的人。”苍寂桐提出一个猜想。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守卫可是把沈疏狂的人,五皇子的人,晋王的人,太子的人,都挨个暴打过,这都是皇城里厉害的几个主,他们都打算报复回来,可是最后不了了之,个个不敢来招惹,这可不像是皇城外的人可以做到的。”瑾兮想了想,“话说这守卫打过这么多人,可是从没有碰过瑞王府的人。”

“本王没派过人去醉生梦死。”

“但也可以这么认为,是因为那守卫已经是瑞王的人了,所以不需要再派人手了。”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你有什么值得本王上心的,你初到皇城不过是一个乞丐。”苍寂桐这话颇为挑衅,但他的目光里又有几分探究。

瑾兮点头,“是,我会赚钱的本事的确不值得王爷放在心上,所以我只能认为,是机缘巧合。”

“机缘巧合。”苍寂桐把这四个字放在舌尖反复咀嚼,“有些意思。”

“所以那天晚上的黑衣人轻轻松松地进入醉生梦死,院里的守卫丝毫没有动静,我就差不多猜到是王爷了,第二天一早看到巡防营包围了瑞王府,就确定是瑞王了。”

“你院里的守卫绝不是本王的对手。”

“但是他要发现黑衣人的踪迹却不难,再说了,三个黑衣人中有两个受了伤,他得多瞎啊,连发现都发现不了?”瑾兮看着苍寂桐,“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因为这黑衣人是他的主子,所以他发现了,却是缄默。”

“暗五没发现你养过鹰。”苍寂桐这话就是在变相承认瑾兮院里的守卫是他的人了。

“原来他叫暗五啊,看来是王爷的暗卫。”瑾兮坏笑着看着苍寂桐,“我离开大漠时,就放那鹰自由过活了,对了,他叫青遥,青遥每年都会来看我,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会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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