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走，空气越是稀薄，呼吸有些困难，胸口闷得难受。
“怎么有腐烂的味道？”瑾兮轻掩住口鼻。
“是尸体腐烂的味道，看样子前面是死人堆。”
瑾兮打开药箱，拿出一个瓷瓶，打开，清香扑鼻，瑾兮先吃了一颗，再分给其他人，“与死人有关的东西都有些邪乎，这药吃了，避毒清心。”
吃下药丸后，每个人都觉得清爽多了，周身萦绕着一股淡雅的香味。
苍寂桐一行又往下走了一段路，腐尸的臭味越发浓重，令人作呕，大家都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主子，到底了。”暗一停下来，伸手把火把往前一照，照亮一方，地上堆积着尸体，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挂着腐肉，有的还很完整，“主子小心。”
“嗯。”苍寂桐走上前去，就着暗一手中的火把，打量着周围，“这里不是密室，是山窟，只是与上面的密室相连。”
“这里的尸气很重，起码有上千的尸体，这个山窟很大。”
“去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苍寂桐吩咐。
瑾兮看了看其他人，又看看苍寂桐，最后不敢确定地用手指着自己，弱弱地问，“王爷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然呢？”苍寂桐反问，“除了你，这里还有谁懂医术？”
“我学医要么杀人，要么救人，可不揽仵作的活。”
“去看看，你不是很好奇吗？”苍寂桐没有命令瑾兮的意思，却有一种哄孩子的意味，哄一个闹脾气、耍性子的小孩子，“好歹看一眼。”
“白骨头有什么可看的。”
“你脚下的那具尸体就挺完整的。”
瑾兮瞅了一眼，“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应该没有再干净一些的尸体了，你忍忍，为了你的惊天大秘密。”
瑾兮四处看了看，的确，她脚下的尸体是最完整的了，她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尤其是苍寂桐没有用身份压她，没有用武力威胁她，只是很平等地希望她帮忙，甚至在哄她，瑾兮虽然嫌脏嫌累，但是也不会矫情到误了正事，当下就没再说什么了，蹲下身子，打开药箱，拿上手套和口罩，将尸体摆平，微微弯腰一拜，“得罪了。”
瑾兮拿出手术刀，从喉管处剖开，一直向下，开膛剖肚，“死者年龄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气管发黑，中毒。”
苍寂桐看着瑾兮手中的手术刀，刀很精致，刀锋很利，她带着白色橡胶手套，手指灵活，她剖开皮肤时，很小心，很专注，切口很平整，没有伤到内脏，甚至没有出血。瑾兮明明就很不情愿干仵作的活，可是她一旦做起事情来，眉眼间没有任何的嫌弃、急躁、无奈、恶心，她对待眼前的尸体就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苍奡的仵作真该好好精进一下自己了。”苍寂桐也看过仵作验尸，绝对没有瑾兮这么有耐心，而且仵作验尸时颇为血腥。
“医术太高明了，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呢。”瑾兮一边检查尸体的气管、咽喉、口鼻，一边跟苍寂桐打趣。
苍寂桐不由得笑了，“你怎么就不知道谦虚呢？”
“王爷现在是不让人说实话了吗？”
“本王不想打击你的自信心。”苍寂桐落在瑾兮身上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你安分些。”
瑾兮很安分，安分地检查完尸体，得出结论，“他应该是炼铁的人，手上都是老茧，手臂上也有烫伤的痕迹，最重要的是他的鼻腔里、气管里都有炭灰，应该是煤炭中毒，在山洞里炼铁，四周封闭，空气流通不畅，炼铁需要烧炭，会产生一氧化碳……额，就是人大量吸入烧炭后的气体后会窒息而死。”
“私自炼铁本就隐秘，死了人也不能声张，丢在这里是最好不过了。”苍寂桐一见到这里的尸体就猜测过与私铁有关，“看样子死了很多人，时常有人死去，时常有人来这里抛尸。”
瑾兮检查完，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里不透风，又有腐尸气味，并不好受，瑾兮已经闷出了一身汗，苍寂桐本想伸手拉瑾兮起来，却没想瑾兮根本没打算起来，从药箱里取出针线，将切口整理好，再用针线一一缝合好，很细致，没有半点不耐烦，甚至比她解剖尸体时更加认真。
“死者有死者的尊严，尸体也是，不管他身前是否罪孽深重，人死如灯灭，死后功过都消散了，没有谁能亵渎尸体。”
苍寂桐这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般仵作验完尸都是把血淋淋的尸体丢在一边。”
“解剖尸体本就是打扰了死者，虽说验尸是为了破案，但是终归是亵渎了死者，尸体也有尊严。”
瑾兮将最后一道切口缝合完毕，这才松了口气，把自己整理干净，把药箱收拾好，才站起身来，腿蹲得有些麻了，瑾兮站不稳，却也没有摔倒，可是苍寂桐伸手扶住了她，不敢太用力，他正握着她的右手，“手没事？”
瑾兮点头，稍稍用力就将手抽回来了，揉了揉手腕，微微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正好落在角落尸体边上，她拿过暗五手里的火把，往那个角落照，“曼陀罗，黑色曼陀罗。”
“产自西域，花开艳丽，传说中长在刑场附近，如同冷静的旁观者凝视着生命的消散。”苍寂桐只在书上看到过曼陀罗的相关记载，但这样花太过神秘，没有多少人见过，记载的文字也很少，大多是传说，“有剧毒。”
“黑色曼陀罗是最神秘最珍贵的一种，以血浇灌，更加妖艳。”瑾兮带上手套，近距离地观察曼陀罗花，“整株有毒，种子最毒，有强烈的致幻效果和麻醉作用。”
苍寂桐拿过暗一手里的火把，沿着山壁照过去，火光所到之处，满目的尸体和盛开的黑色曼陀罗，“这个破庙下面全是曼陀罗，难怪会让人做那样的梦。”
“这里本就是阴寒之地，又有这么多血肉的滋养，花开妖异，比寻常的曼陀罗都要妖邪，毒性也更强。”瑾兮看着满山窟的曼陀罗，心里隐隐不安，“我们来的时候吃了清心丹，但是也不能在这里久待。”
山窟里本就空气稀薄，令人窒息，再加上曼陀罗花的迷幻作用，饶是苍寂桐都有些难受，更不要说暗卫了，尤其是瑾兮，更是头昏得厉害。
“你想要带走曼陀罗？”苍寂桐早就看见瑾兮眼里热切的光了，这么赤裸裸地盯着曼陀罗看。
瑾兮点头，“是难得的毒，也是难得的药。”
“怕有毒物？”否则瑾兮就直接上手了。
“如果曼陀罗花真的有镇守它的活物，那么还是小心为妙。”
“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回来取吧。”这个地方太过诡异了，留着是潜在的威胁，苍寂桐早就打定主意，拿下私铁后毁了这里。
暗室里太压抑，苍寂桐一行人原路返回时加快了脚步。
“呼，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瑾兮放下药箱，坐在桌角上，做深呼吸，胸口处的沉闷感渐渐消失了。
“破庙也不安全，走吧。”苍寂桐稍稍休息了一下，就发话了，暗卫没有任何疑义，瑾兮也不想再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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