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好院在慈心堂的西南向不远,走小半刻钟便就到了。

唐氏竭力忍耐自己的情绪,对着穆嫣说道,“按说姑娘们到了十二岁,府里就会给拨新院子,但许是你刚到,大嫂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所以暂且在我这里先住着。正房是我的屋子,东厢住着我儿子重琪,西厢还空着,你若是不嫌弃,就先安置在那吧。”

她扶着额头,语气低落地道,“我有些头疼,先进去歇会。李嬷嬷会带你去屋里的,她是晴好院的掌事嬷嬷,替我管着三房的事务,你以后有事就找她,跟找我是一样的。”

将话说完,唐氏便迈着大步回了屋,不多久,里面便传来隐忍压抑的啜泣声。

穆嫣目光闪动,心里难受极了。她真想告诉唐氏,穆三老爷是个好人,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谁,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个名正言顺留在安国公府的身份。等到……她就会走,唐氏根本不必白白伤心的。

然而,她不能。

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踏着累累白骨来了,就要比谁都坚定地走下去。

穆嫣回头望了正房一眼,便乖乖地跟着李嬷嬷去了西厢。

晴好院的西厢从前是穆世杰的书房,满屋子的书架上排满了密密层层的书册,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南窗前置了一张简单的木床,没有华丽的装饰,但干干净净的。此时恰值近午,太阳冲破云层露出了头,有阳光从纸糊的窗格中泻下,照得屋子里暖洋洋的。

穆嫣很是喜欢,笑着对李嬷嬷说,“烦请嬷嬷稍会儿去回一下夫人,就说谢谢她的安排,我很喜欢这里。”

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嬷嬷虽然对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小姐心里也存了几分嫌隙,但比之沉浸在自己哀伤中的唐氏,她还是清醒许多的。她晓得三老爷没了,七爷穆重琪还小,三房若是想要在国公府扎稳脚跟,多一位小姐其实是个助力。

新来的小姐听说已经十四岁了,生得十分美貌,只除了略瘦了些,实在挑不出别的毛病。再过两年等过了三老爷的孝期,就好说亲了,像安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品貌俱佳的小姐归宿总不会太差,若是能有幸嫁到皇家,说不定三房将来都要依靠她。

她想起朝中虽然没有适婚的皇子,可却有不少正当年的皇孙,尤其是呼声最高的秦王和淮王,他们的世子可还都不曾婚配呢。京城的世家小姐虽然不少,但穆家可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府,三老爷是在替皇上办事的路上病亡的,皇上早就传出口谕会恩恤子女的,说不定还真的会赐婚。

李嬷嬷这样想着,便不自觉对穆嫣热情起来,见她身上穿得单薄,又没有带行李,便笑着说道,“等会儿我就让织金进来给小姐量量身,去库房里找几件夫人年轻时的衣裳改一改。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就穿这点可不行。”

她顿了顿,解释道,“不是让小姐穿旧的,新的衣裳做起来总也有些时日才能好。外头倒也有成衣铺子,但那些用的料子不好,做工也不考究,穿着反而没有旧的好。您放心,织金手艺好,一定改得让您满意。”

三夫人唐氏出身长宁侯府,是金尊玉贵的侯门小姐。就算是十多年前的衣裳,拿到现今来看,不论质地样式都还是极好的。况且,说是旧衣服,但统共也就没穿过几回,平素时常拿出来晒的,就跟新的没两样。

穆嫣晓得李嬷嬷这不是轻慢她的意思,连忙道,“那就麻烦嬷嬷了。”

话音刚落,便有小丫头过来回禀,“栖霞阁的田嬷嬷来了。”

栖霞阁是长房三小姐穆念雪的居所。穆念雪今年十八岁了,早先定下了江夏侯世子,本早就该出阁了。不料前两年江夏侯出了意外死了,世子要为父守孝三年,这婚事便就耽搁了下来。不过,守得云开见月明,再有两月,世子孝期一过,就要立马成亲的。到时候,穆三小姐嫁过去就是二品的侯夫人。

李嬷嬷不敢怠慢,便连忙领着穆嫣出去。

田嬷嬷见了穆嫣连忙行了礼,“给五小姐请安了。”

她笑着说道,“听二爷说,五小姐过来时没有带什么行李,我们家小姐便挑了几件没有穿过的旧衣服,让老奴给您送过来。这天凉了,穿得这样单薄可不行。”

又是送衣服的……

穆嫣心里晓得这是穆重临一片好意,可她若是拿了穆念雪的衣裳,恐怕会有人说唐氏待她不好,连件衣裳都要长房想着给。高门大户之间的互相倾轧,为了区区小事各种编排谣传,这种事她曾经历过许多,实在太清楚不过了。

她笑着谢过田嬷嬷,想了想又为难地说道,“晓得是三姐姐的一片好心。但母亲刚才已经叫了织金开库房取了她从前的衣裳给我拿来改了,新衣裳过两天就下来了,三姐姐拿来这样多,我也穿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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