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升道:“哎,先生说的也在理。我虽有官职在身,可对如今天下形势也是忧虑得很。河南江淮一带是刘福通的地盘,这几年发展很快,同北方的蒙古人直接交锋,中原大地自金灭之后又一次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战场。小弟我了解到,虽然南方起义军都叫红巾军,可其实各有不同。”
“说来听听。”百温捋着胡子说道。
洪升点点头,“当年韩刘二人挑起黄河天下反,四方纷纷响应,一时间冒出了多支红巾军,江西有彭莹玉,平江有张四九,海上有方国珍,汉沔有徐寿辉、陈友谅的天完政权,四川有明玉珍,应天如今还有朱元璋等人,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人马遍布大江南北。很多老百姓以为红巾军是一伙儿人,其实不然,估计连红巾军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有多少股和他们差不多的人马,而且他们之间有互助,也有争斗,关系很是复杂。”
百温先生连连点头,“这南边的确是乱做一锅粥了。”
洪升点头道:“南边乱成一锅粥,北边也不是铁板一块。咱们不提那陕西的金花娘子和山东的田丰,就朝廷内部也是抄作一团。不过相对南边的一盘散沙,北方尚属晏然。现在朝廷仰仗的人马中,河南有答失八都鲁,山东如今有王信,陕西有李思齐,陇西有张思道,太原有李察罕王保保这些人,说来也奇怪,大多不是蒙古人,而是各地的豪强势力,倒是色目人汉人居多。朝廷中权力也是更迭不断,眼花缭乱。”
洪升停了停接着说道:“贤相脱脱至正十五年被权臣哈麻陷害遭贬惨死云南,两年前丞相太平回朝复职,也就是贺唯一贺丞相,他大败红巾军,重振士气。可刚有起色,又被奇皇后、搠思监、宦官朴不花这些人陷害,郁郁不得志。蒙古兵马已不复当年纵横南北的气势,早已腐朽不堪。所以如今对付红巾军只得倚靠四方豪强,比如李察罕将军、答失八都鲁将军、李思齐将军,还有王保保这些人,才得以同红巾军相抗衡。我在军中多年,说实话,这次离开大都,并没有我说地那么潇洒,很多话我也是吹吹牛,不要当真。”
“哦?大哥难道不是去朝廷受封赏的?”陆昭有些吃惊,忙问道。
洪升虽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哎,说说也无妨,这次北上大都,其实是京城找了人走了关系想去谋个闲职,离开中原是非之地。却哪想到到了京城,芝麻大的官儿咱都惹不起,还受那蒙古人一肚子气。你们应该也知道,如今朝廷,最惹不得的便是怯薛歹和藏地来的喇嘛,怯薛歹是皇帝的近侍,可以挟持丞相,而喇嘛有国师护着,更是嚣张得很。我这次,就是得罪这些人了,不说也罢。总之,最后干脆咬了咬牙,使的银子就当喂狗了,讨了个汴梁城的副将当。享多大的福,就得受多大的气,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惭愧惭愧啊,也让二位见笑了。”
百温听罢,说道:“原来二位都是有难言之隐啊,实不相瞒,我也不是什么仙风道骨的世外之人,以前还到过徐州、处州直接参与镇压过起义军,半年前我还是江浙省元帅府的都事,主要是协助平定江浙一带的盗匪,特别是那海盗方国珍。”
陆昭和洪升听他这么一说,吃惊得不得了,大概是美髯公身上自带的闲云野鹤的气质同他说的经历不太相符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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