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小七把一旁仍旧没缓过来的老道士扔在一旁,起身深呼一口气一头便往人群里头扎,还一边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就像是一条泥鳅扎进泥里头。可他的声音一发出去就被淹没而窒息,人也没挤进去,倒是把发髻给弄乱了,最后不知道是哪里伸出一脚,把他给踹了出来。
小七趴在地上,鼻子里头开始涌出一股热流,他看到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了鲜红的血,正是这种东西刺激了他的神经,胸腔像风箱一样把一腔的情绪推了出来,“啊——”他跪立嘶吼起来,平生第一次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灵魂出窍一般。他起身推倒了一旁的雕花石柱,掀翻了拜殿上的条案,条案上的铜鼎摔下拜殿,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巨大的如轰雷一般的声音。众人循声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衣衫不整,疯了一般的道士小七。
小七嘶吼道:“不就是一袋粮食吗?你们以为抢回这袋粮食你们就能活命了?自欺欺人!这道观砸烂了也只是个破道观,神灵在大殿里头看着呢,我小七做了不光彩的事,我自会有报应。你们呢?你们就没有报应吗?有本事去找邯城里的大人们,砸他们的房子,抢他们的财宝,开他们的粮仓,你们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这小子说的没错,这破道观有什么好闹的,有种找城里头的老爷们评理去,四围的城门不开我们就死守着,就不信这个邪了。没种的就只管等死好了,没什么好怨的。”捕快大有摸着被打肿的脸,忿忿地喊道。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
“小七,你别煽风点火!”红骁对小七吼道,又狠狠瞪了大有一眼。
“富人有钱买粮食,我们穷人没钱只能活活饿死。左右是个死,倒不如死个痛快,”人群里一个络腮胡子男人喊道,迎来众人的响应,“你们要是有办法能救大家就快说,没办法就不要啰嗦,不管用!”
还有灾民道:“别听他满嘴胡诌,我打听过,他们几个捕快在衙门里头都没入正式名册,如今邯城大门都关了,他们压根是无足轻重的人,被派到这儿是来当炮灰的,他们哪里会有什么可靠消息。这消息要是真的,邯城城门干嘛要关呢?大家少跟他们罗嗦。”
窦红骁脸色铁青,刚才那些人说的并不差,想到邯城中那些大人的嘴脸,心劲头一下子就散了,只瞪着红红的眼睛杵着一言不发。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比刚才更加汹涌,众人吵着要去围攻邯城。
“说什么呢?我哥好心要救你们,你们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红棉喊道,声音却被人群的嘈杂声淹没了。
正在愤怒的时候,红棉感觉到一个人从一旁很有力地拉住了自己的胳膊,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着灰白长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摇了摇脑袋,示意她不要再讲。
几乎在同时,红棉听到一剂钟声,这声音穿透嘈杂,显得格外醒耳。不仅仅是她,这钟声就像一剂清凉闯进了所有人的耳朵,暂时缓冲了人们的情绪,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声音是从风雷观中的钟楼里传出来的,这钟楼处在道观的东面,同鼓楼相对,不过是两处高台,所谓晨钟暮鼓,红棉小的时候每天都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钟鼓声。不过,近几年天灾人祸四时无序,道士越来越少也懒得敲鼓撞钟,这钟鼓楼已然废弃,平时被锁着也鲜有人注意。此时传出钟声,倒是让大家十分吃惊。
人们循声望去,看到在钟楼中,一个着青色短褐的少年一边不停地撞着钟,一边大声冲人群喊着,“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青衣少年的举动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人群竟然真的安静了不少,都瞪着红红的眼睛向钟楼上望。
那青衣少年喊道:“大家静一静,我家老爷有话说。”这场景像极了戏文里头惯用的大人物的出场方式。而有话要说的正是那个拉住红棉的人。
这是个清瘦的青年男人,身材瘦高英挺,颏下微有髭须,或许是因为晒了太多太阳的原因,皮肤有些发黑,为他本来端正的五官增添了些许英气和威严。虽然头戴唐巾,身着灰白棉布襴衫,一副读书人的行头打扮,但浑身透着一股英气,身板挺得很正,步子迈得很稳,表情很冷,透着沉着和城府。
这人是谁,要干什么?有什么话要说?大家都不得而知。但人们仿佛被这人身上的从容与气定神闲给震住了,一个如此场面下能够不慌不乱的人,浑身自带几分威严,这样的人说出的话一般是值得一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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