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十三蓦地想起那一次云崖朝他抱怨,绸庄里来了个古怪的客人。不为买布,却为要人。莫非那人就是沈姑娘?那她今日约见他也是为此事吗?
他想清楚这一点,脸上便露出几许笑容来,深感歉意地道:“上次的事是云崖做得不对,我代他向姑娘道歉。”
“的确该道歉。”沈昭点了点头,十分坦然地接受他的歉意,继而又道:
“我有几个朋友如今正在绸庄做事。因为运货的活过于劳累,所以他们想要同绸庄解除契约。但是听闻绸庄的掌柜似乎不同意,于是他们便求到了我这儿。
因此今日,我想代他们向公子问一句话,不知公子是怎么定的规矩?他们签的又非死契,还有不让走的吗?锦正绸庄这做法未免过于蛮横无理。”
果然是为此事。
苏十三轻笑一声,心道她明知他们为何这般做,却要说得自己毫无察觉,莫非这就是明人说暗话吗?还是她想装作若无其事?这可真是有趣。
“沈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绸庄的确有这么个规矩,契约上写着多少年,就必须做多少年,少一天都不行。”
沈昭双眼微眯,直直地看向苏十三,“所以……苏公子这意思是他们不得提前离开?”
“我也不过是按规矩行事。还望姑娘见谅。”苏十三微微笑道,语气里却多了一丝促狭的意味。他很想知道小姑娘会如何同他商讨。
沈昭的脸上当即露出些许失望来,忍不住叹息般地道:“莫非我亲自同公子央求,也不可以吗?”
苏十三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多言,神色却十分坚定。似乎并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公子这般做倒叫我为难了。”沈昭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似是思虑了良久,才缓缓说道,
“我听闻锦正绸庄每隔两月就会去江南地区进一大批货,但是我那日瞧着绸庄的生意似乎十分冷清,不知公子进的那些货都去哪了?”
苏十三听她这么说,并不如何惊讶,神色依然十分平静。“自然是都卖出去了。”
“公子这是欺我无知吗?”沈昭脸上漫不经心地神色彻底收敛起来,露出淡淡地冷意,“我见公子进的那些布匹,也非寻常人用得起。
至于城西的那些民众自然更不可能用得起。不知公子那些布匹都卖到哪里去了?”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嘴角噙着几分冷笑,“莫不是卖到海外去了?”
苏十三适时地皱了皱眉,“还请沈姑娘慎言。此事可不能乱说。”
“苏公子还想掩饰不成?我可是听闻苏公子对海外私运一事清楚得很。”沈昭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苏公子觉得若是此事被人知晓,会如何?”
苏十三闻言,不怒反笑。
“沈姑娘这是……要挟我吗?”
他说这话时眼眸里全是笑意,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好像沈昭的话对他完全起不到作用,哪怕这是一句要挟。似乎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个笑话。
沈昭见此,心里头顿时升起一股恼怒之意。她可以接受来自苏十三的任何危险,却不能忍受他这样笑意吟吟的模样。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
就像一个孩子做了一件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事,却被人说得不值一提。这种感觉真是十分不舒服。她亦不是第一次遇到,因此更加不舒服。
若不是她还算克制,只怕此时已是怒眼相视。她压下心底刚刚升起的怒意,神色冷淡地道:“我只是询问公子一个事实而已。”
苏十三轻笑一声,饶有兴味地看了她许久。
他生平头一回做这种糊涂之人——明知对方所为何事,却装作毫不知情,甚至还要挖空心思引诱她,只是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这可真是天下一大奇事。
“若是我不想回答此事,姑娘又该如何?”
他笑意吟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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