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三月,杏花微雨,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

嫩绿的枝桠,低垂的杨柳,微漾的碧波,偶尔随风而起的花儿,再加上一两只流莺婉转的啼声,此时若有三两的少年郎着春衫,携锦扇,信步而行,达意而歌,倒真应了那句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

“都说金陵素有‘北地胭脂,南朝金粉’之誉,今日一见,才发觉真是这个理儿。且看这河畔拥立的阁楼雅间,河里飘荡的扁舟画舫,多少柔媚人儿停驻在此,这秦淮河的碧波都该被胭脂水粉给染红了。”

说话的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年郎,身着月白色云雁锦袍,腰间系着一块通体雪白只在尾部染一点淡绿的玉,垂着葱青的流穗。生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手执山河锦扇,有模有样地摇着。

正是女扮男装前往豫东学府求学的沈昭。

这是她到应天府的第三日。

她的兄长沈清远原是住在学府安排的学舍,得知她要来豫东学府之后,为避免麻烦,便想着在城内租了个小院子,以供两人居住。

后来又深感此事有掩耳盗铃之嫌,毕竟这世上断没有亲兄弟不住一起,反而表兄弟住一起的道理。若真只有他们两兄妹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好在余家四爷收到了消息,他在金陵城内有一座两进的宅子。原是备给自己的儿子余怀忱的,可余怀忱觉得住学舍更有意思,宅子便搁置了。

如今见他们要租宅子,便索性让三人都住到安和巷的宅子里头。此时,已过豫东学府招收学子的时间,不过沈昭是要拜在大儒门下,倒不拘于时间。

因此今日,沈清远便趁着旬假将沈昭喊出来游玩一番,赏一赏金陵的景,同时也让她与余怀忱好好交流,免得到时候她跟自己这个“表兄”更亲,反而露了馅。

好在余怀忱为人朗爽大方,并不扭捏,虽因沈昭是女子,不好过多碰触,言语间却不乏兄弟的熟稔。张口闭口的少明倒是比他这个正经兄长还要热络,不过他想自己这个表弟更多的是应该是新奇才对。

说来,他刚收到消息时,也吓了一跳。谁曾想自己这个妹妹胆量如此之大,竟然想来豫东学府求学,关键是父母亲竟然还由着她来,他便是劝都不知从何下手,只能认命照料她。

余怀忱比沈昭大了两岁,性情放荡不羁,真是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该有的活泼模样。他见自己这个表妹如此与众不同,还敢谈起金陵城的胭脂楼,当即便朝她眨了眨眼。

“少明,这金陵城的美誉可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还得亲身感受一番才行。”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促狭的味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一次泛舟游秦淮啊。”

余怀忱口中的舟自然不是文人雅士迎风而立的简陋扁舟,否则不必露出那等促狭的笑容来。

他说的是那些依着河畔停驻的精美画舫,其内自是雕梁画栋,温香软玉,再加上轻歌曼舞,酒香茶味,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沈昭虽不曾去过画舫,但她也知晓秦淮河畔的河楼画舫与别处不同。

他们此时正站在河边,向右边远远看去,恰好能看到河畔精巧的画舫和拥立的阁楼,甚至能隐约听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和缠绵的丝竹管弦声。

这些精巧别致的河楼可都是太祖陛下当年尚在金陵城时敕令建造的,共建江东,鹤鸣,集贤等河楼十六座,以此容纳官妓,盛极一时。

她对此本无多大兴趣,如今听余怀忱乍然提及,倒是来了点兴致。既然来了应天府,这金陵一绝怎么也要看看才行。她当即便露出明媚的笑容来。

“九哥既然这般诚心邀我,自是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心意,这河楼画舫当然要游赏一番。”

余怀忱本是说玩笑话,并不指望这位精致的表妹能应下,这下听她这么一说,当即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十分迟疑地问道:“你……当真要去?”

“自然。”

沈昭颔首,神情十分坦然,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

这下余怀忱说不话来了。他在考虑去还是不去,这画舫他也不是没去过,反正身上闲钱很多,可要带一个小姑娘,实在难为他。虽然她看着是个公子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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