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林氏过来的时候，神色十分憔悴，大概也是一夜没怎么睡。
林氏的年纪也不小了，丈夫去了儿子也去了，人显疲态是很正常的事。可当她近距离看着萧如凤一夜冒出来的白发，心里顿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把抓住萧如凤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咱娘俩命苦”，倒是萧如凤看得风轻云淡，反过来安慰林氏。
“殿下也不要太伤心了，生老病死都是人间常事，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她说着，目光看向跟在林氏后面进来的李珮，朝他笑了笑。
“珮儿，你还困吗？困了也没办法，等会儿下了朝，孤让李禄带你去休息。”
李晟走得突然，昨晚百官都在殿外跪了大半夜，三更过后才陆陆续续地回去歇一口气，换一身衣服上早朝。
今日的早朝，势必会有一番争吵和责难，不过她已经决定了前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所以等会儿她得带上林氏和李珮去上朝。
叶昭仪在萧如凤看向李珮的时候，心里提心吊胆的。
她是在萧如凤的面前刷了脸，也偷偷地跟李珮交代了很多事，可是李珮会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六岁，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
在分外早熟的帝王家，六岁的李珮其实懂很多东西。
李珮今天穿的是丧礼时的皇子服，头发被束了起来用素锦绑着，眼底有青淤的痕迹，显然昨晚睡得并不安稳，时间也不够。他仍旧有些怯怯的，但在萧如凤和叶昭仪看他的时候，他还是稳住了神情，朝萧如凤拱手鞠了一躬。
“儿臣不困，谢母后关心。”
李珮也是看周围人的眼色长大的，六岁的他其实是个很机灵的孩子。
他的父亲是当今天子，但在他出生的时候，李晟连太子都不是，没人把他看得有多金贵。
他的母亲是妾室，即便他的亲生母亲为李晟诞下了第一个孩子，叶婉君的地位也没多高。后来府中又进了两位太子侧妃，在位分上直接将他们母子俩压了一头，若不是建安帝时不时召他去太极殿问两句，很多人都自动忽略了他。
他是李晟的长子，却注定跟嫡子无缘，跟帝位无缘，如果不是出了昨晚的那场意外，他和眼前这位极为明艳的皇后殿下萧如凤根本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但就在昨晚，这个在母亲和父皇口中都是上京最出彩的女子抱着他哭了两次，李珮心有触动却还不明白为何所动。
平心而论，他觉得萧如凤太威严，待他肯定不如他的生母叶氏。
可他又知道，这个女子不仅不会害他，可能还会给他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东西。
昨晚他被父皇身边贴身服侍的李禄牵着手，睡在铺得厚实的卧榻上时，李珮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权势。
他暂且还不明白权势有什么用，但他现在的待遇比起之前，绝对是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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