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外闹哄哄的人群渐渐散去,这时,从车水马龙喧腾热闹的街头中,依稀间有一个格外显眼的人影大摇大摆地晃了过来。

遥遥望着,那人分明是隐没于拥挤人潮中,但那股子尊贵风流之态却翩若游龙一般,好似腾驾在云沼雾泽之巅,恣意蹉跎人世间。在那人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屁颠屁颠的小厮,口里叨叨不休、念念有词:

“殿下、殿下——殿下!哎哟喂,小豆子的亲殿下啊!今天既不是逢年也不是过节的,按照皇上当年亲传的那道圣旨,您平常是不准踏出府门半步的!您今儿怎么又悄悄带奴才溜出来了,这不是要小豆子的命吗我的殿下哟!”穿着一身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蓝衣短打扮的奴才哭哭啼啼地叨咕道。

“殿你个七上八下啊下!你个蠢豆子小点声,恐怕旁人不知道我是谁不成?回头再让张老鬼给我抓回去,你让我殷澄练这美如冠玉的颜面往哪放?”这个一派风流尊贵的公子哥对身后的奴才小豆子温言喝道。

“殿——惦着不被张大将军发现的话,我劝公子早早回去才好!万一张大将军一回来,看见公子不在府上,一口告到皇上那里去,皇上怒火一动的话,那咱们府上可真是雪上加霜,跌得不能再跌了!”

小豆子自觉情急之下说得有些口无遮拦,忙飞快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公子,只见他仍是一脸的无所谓,好像压根没听见似的。小豆子撅了噘嘴,一边叹气一边奢望着公子能回心转意,乖乖回府去。

这公子虽是一脸无畏无虑,但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波澜,抬起目光幽幽地望向皇宫的方向,在唇边含糊嗫嚅道:“若他真能对我上心一次,哪怕只是动怒呢。”

小豆子没听清公子说了什么,只是见他做出难得一见的犹豫踌躇之举,以为公子被自己说服了几分,已经考虑回府去了,正要喜不自胜时却见公子转眼又露出一脸惯常的邪魅笑意,九匹马也拉不回来地执拗说道:

“我殷澄练怎么能走回头路?你放心,张老鬼这会儿指不定猫在哪个温柔乡里吃酒呢,一时半会回不来,不会发现我偷溜出来的。哎——你瞧那一队骆驼队伍!”

小豆子顺着这个名唤殷澄练的公子伸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就在不远处,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那一队从北漠风尘仆仆进京做生意的商队,小豆子掐指数了数日子,才想明白什么似的,对公子咋咋呼呼地回道:“哦哦哦!原来公子是在等这个月的——”

“快跟我过去,别磨磨蹭蹭的!”殷澄练喊着小豆子,几个快步便匆匆窜到了那队风尘未洗的商队面前。

商队领队的一个彪头大汉一眼就认出了走过来的公子哥是自己的老主顾,布满风沙的脸上不禁笑出了一层层褶子,作揖道:“哟,是澄公子啊!公子每回来得可比那些大商贾还赶早呢!而且每月不落,真真是对我手里这东西十分惦记了!”

殷澄练秉着一脸醇如浓酒的笑意,斜挑着眉眼,颇不耐烦地对这哈哈寒暄的领队伸出了手讨要什么东西似的:“阿桑吉领队,你忙,我也忙。知道我要什么,便快拿出来吧。”

阿桑吉砸了砸嘴,抬手拍了拍身后的行囊,又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对殷澄练说道:“澄公子,别人的行不行?最近那个人他...他病了,对,病了呀!所以他的——”

“别人的?阿桑吉你也知道,若论鉴画能力,全京城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斯世能入得了我眼的画,除了他的,你还能找出别人的吗?”

殷澄练扫了一眼阿桑吉的故作窘态,知道这糙汉毕竟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不过找理由哄抬价钱罢了,他便给小豆子使了个眼色。小豆子一百个不舍得的丢给阿桑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阿桑吉接过分量十足的钱袋子之后,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一边把钱袋子收入囊中,一边笑着打哈哈道:

“哎呀,澄公子,你可真是误会我了!这些年中原里对那位‘笔落惊万象’的十三郎之作爱不释手者又何止澄公子一人?可我哪回不是先拣好的往公子这里送?只是,近日那位十三郎确实生了病作不成新画,所以他的旧作一时也都变得奇货可居。我阿桑吉不是只对公子这样说,任谁再来讨十三郎的画,我都得这样摆事实、讲道理啊。”

殷澄练见阿桑吉一边言辞恳切地解释着,一边从行囊里小心翼翼地拿画出来。殷澄练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自己多年收录其画、蜗居北漠的高绝画手是真的病了吗?还是,只是阿桑吉随口胡诌的一个抬价由头?他也来不及细想,毕竟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充其量是个他颇为欣赏的画师,管他呢。

殷澄练却见阿桑吉只递给了自己一幅画,看阿桑吉那佯装无奈的神情明摆着在说再要画就得加价,殷澄练自知再无银钱卖画,便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一把将画收了过来,缓缓展开后溜了一眼,眼里顿时闪出熠熠的光采,心头早被好画惹得一喜,把什么抬不抬价的揣测早抛到了脑后。他把画珍重小心地别在了腰后,对阿桑吉微微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了。

小豆子心疼地拍了拍失去钱袋子后空空荡荡的腰际,知道他家这位公子把府上仅有的一点钱财都花在了四处收购这些破烂废纸上,可也没法子劝阻半句,只好挤出一脸苦笑对殷澄练央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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