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你的女儿依然是你的女儿，没有人可以控制她的选择，你的咩咩，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它逃到你身边去。”

“太澜，谢谢你。可是我有很多顾虑，也许你不会懂。。。”

“我怎么不懂！”太澜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她曾经也是坐在沙发上，悄悄地抹着眼泪，试图不让女儿看到这样颓然的一面。她不是黄雨薇那样的养尊处优的贵妇，她陪着丈夫卖水果，起早摸黑进货，理货，卖货，因为日夜的辛劳，她的双鬓早已现白发，脸上也是风霜刻下的痕迹，手掌因为常年搬货结起了厚厚的老茧。她在人前陪着笑脸，人后还要忍受丈夫无情的背叛。

“离开他吧，我们两个人，哪怕租房子，哪怕我辍学去打工，我们可以生活得比现在开心一百倍一千倍。”太澜曾经哭着祈求她。

她的回答永远是自以为是的，“澜澜，你不懂妈妈的苦衷。”

“我怎么会不懂！”太澜冲着眼前的女人又再说了一遍，感觉鼻子酸涩，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止住了眼泪，看着一脸莫名的黄雨薇，低声说了声抱歉。

“选择你自己想做的吧，如果那样能让你更安心的话。毕竟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黄雨薇冲她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妆容，冲她微微一笑，这样和煦的笑容一扫刚刚悲伤气氛，再抬首，她又是那个温婉优雅的林太太了。

尽管黄雨薇一直要留太澜用晚餐，但太澜还是连声婉言谢绝了。林先生从一开始的见面后就再未出现，听保姆的意思好像是又出去了。太澜猜想可能是去陪小丽了。她回头看黄雨薇，对方只是微微笑着，并未有一丝不悦。她现在的笑容就像是被塑形了，一动不动地封印在脸上，她冲着佣人笑，冲着花草笑，冲着桌子椅子笑，却让太澜感觉不到与在房内那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一样令人愉悦。她只是笑着，仅仅只是笑着。

黄雨薇送别太澜，一路陪她走到车前，看着她上车后，突然问了她一句，“太澜，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五年前，你会做什么？”

太澜怔住了，五年前唯一令她记忆深刻的正是令全世界人都恐慌的世界末日年，在这一年，地球被预言会遭到重大灾难而毁灭。她正和所有网友们一样，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那一个日子的到来，当然有时候也会抛在了脑后。而父母们依然忙着生计，对于这个说法只是嗤之以鼻罢了。

那一年还发生了什么呢？哦，是家里的生意有了很大的起色，原本由父母一手经营的水果店请了员工，那一年，是胡茵成为他们家水果店员工的第一年。

太澜笑着回头对黄雨薇说道，“五年前，可能对我而言并不是太重要的一年。但我想，那肯定是对你而言非常有深刻意义。如果真的回到那一年的话，嗯，我希望世界末日的预言能够应验吧。”

“我们想的竟然是一样呢。”黄雨薇的笑容蔓延到耳畔，整个人洋溢着令人舒适愉悦的气息。

“你知道吗？”太澜趴在车窗上，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黄雨薇的侧脸上，一时间竟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你让我最欣赏的是，你的笑容始终会出现在哭泣之后，就好像阳光总在风雨后一样。所以我想，也许，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吧。”

“谢谢你太澜。”

“那么，再见了。”

“再见，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当然了，不过钱我还是照收的哦。”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视镜里，黄雨薇还在不停地挥着手。

洗完澡后，看着三小只已经熟睡了。太澜轻轻地关上卧室门，打开抽屉。那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生日礼物，她都会买一条红绳子给打上蝴蝶结留作纪念，最近收到的就是可乐送她的那根骨头了，被太澜工整的放在盒子里。与所有礼物格格不入的就是那张看起来略旧的纸，已经被反复折叠过多次，痕迹的线条有些撕裂了。信纸上的字体并不美观，但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书写着。就好像她曾经对太澜说到她的小时候，因为家里穷供不起她上学，小学毕业的她依然会认真仔细地督导太澜的书写，“字如其人，一定要行得正立得直。”没有太多文化识不了几个字的她，大部分时候都会让太澜帮忙代笔记账。但她却给太澜写了一封这么长的信，里面有很多错别字，有很多是拼音注成的，有几处字体早已被泪水打湿已经模糊不清。太澜不难想象，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非常烦恼和悲痛的，但这却是她留给女儿最珍贵的礼物了。

“我应该支持你的决定的，你的心里，一定是为了最爱的我牺牲了很多。但在你看来，那是最完美最值得的选择了，很抱歉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感同身受。对不起，妈妈。”

黑暗中，毛毛缓缓睁开双眼，暗夜里深碧色的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