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紫檀描金床顶安盖,精致的云纹镂刻六木床柱,悬着的丝萝轻幔,燃着的铜炉熏香,所有这些雅致的物件,让刚睁眼的林子朝,得以确认,这绝非他的住所。

“公子醒了,奴婢这就去叫郭御医。”

还未等林子朝回神,一张圆圆的小脸一晃而过,接着便是哒哒的脚步声,快速消失。

身子乏的厉害,头也昏昏涨涨,心中暗叹口气,林子朝再次闭上了眼睛。

“醒了就好,也不枉我这几日花的功夫。”郭时敬点点头,很是满意,全然不顾林子朝颇有怨念的眼神。他的眼皮合了又合,强打着精神,只觉离方才见着团苏不过眨眼之间,如今又被吵醒。

看出林子朝的倦意,郭时敬叹口气,有些无奈道:“我曾与你说过,长路散比白附子霸道百倍。见你这般嗜睡,想来终是伤了身子。好在你年纪尚轻,好好调养,也还能将补回来。只是日后,要万般注意。”

林子朝用尽力气,也不过让头稍微点动,算是谢了郭时敬。

开好方子,郭时敬将纸递给团苏,嘱咐道:“这药两个时辰便要服上一副,切不可乱了时辰。”

团苏的小胖手郑重地接过方子,认真地点头。

“不知你从何处寻来的小姑娘,对你倒是上心。这几日来,一直都是她在照看你,你……且放心吧。”郭时敬顾忌到林子朝女扮男妆的隐情,话中有些停顿,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林子朝费力的用余光扫视二人,眼中不含一丝情绪。终了,收了目光,如愿的,不受打扰的再次睡去。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虚空,包裹着,吞噬着一切。林子朝原以为在这片荒凉之中,依稀会闪过几个人的面庞,无论是母亲、兄长、亦或是林余安、李氏,那些他所爱亦或是所恨的人。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寂寞、寒凉,围着他,绕着他,携着空洞的黑暗,在身边,在眼前,在耳边,旋转,扭曲。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死寂般的旋转,一丝声音也没有。只剩旋转……

几次,他虽闭着眼睛,但能感到团苏向自己嘴中灌注着苦涩的汤药,他很想让团苏扇自己几下,让他从狰狞的黑暗中解脱,可惜他终是说不出话,即便在心中已无数次呐喊。团苏只是怯生生的照顾着他,端茶送药,很是尽责。她本就胆小,何况自己又如此对她,人不可强求。

于是,他再一次被无尽包围,再一次投身令人窒息的漩涡。一片黑暗,或者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林子朝不知过了多久,但他知道,若自己在在这片荒凉之中待上一个时辰,他一定会尖叫颤抖,一定会发疯的忘记一切,一切的爱,一切的恨。

“醒过来——”

有声音。

“林子朝,本王的话,你敢违抗!”

林子朝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确毫无用处。

脸上一阵火辣的疼痛,很疼很疼,疼到让林子朝刷的一下,睁开的眼睛,将虚无抛在身后。

煜王的脸当即映入眼帘。

动了动嘴,林子朝突然万分感谢团苏,在自己昏睡时也让自己进了些茶水,免于落入戏文中的俗套,睁开眼的第一句便是要喝水。当然,看着煜王此刻的脸色,若他当真要了水,想来只会换来煜王的一声冷哼。

“子朝不便起身,望王爷恕罪。”

坐在桌边的越则煜看着床上的林子朝,摆了摆手,“你……好生将养吧。”看的出,有些话煜王的话只说了办句。

脸上隐隐作痛,林子朝出声道:“刚刚……”想问,却发觉又问不出来,难不成问煜王方才是否扇醒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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