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空飘起了细细的秋雨,空气中弥漫起潮湿的水汽,给到处是白墙黑瓦的苏州城笼上了一层抹不去的薄雾。
下了课,女孩子们三三俩俩的走在湿哒哒的青石板路上,若有风吹过,还能听到少女们低低的欢笑声。
操场边的大榕树下,一群白衣黑裙的高年级学生围着一个长辫子女生,表情激动地说着什么。
“许连翘,你说报纸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你阿姐是不是真的去给军舰上的洋人唱堂会啦?”
“你能不能告诉你阿姐,不要再丢咱们中国人的脸?”
“唉呀,算了算了,就要大考了,功课才是顶要紧的事,就让连翘回去复习吧。”
“不行,我们可不能和戏子的妹子住在一起!”
一个女生站出来,手一甩,把一串钥匙丢出去:“许连翘你看着办吧,要是想再在这里读书,就和你那个当越剧皇后的姐姐划清界限!”
那串钥匙上挂着个写着学号的木头牌子,凭空飞出来,正好打在一个路过的女孩身上……
女孩捡起钥匙,迟疑了一下,来到人群边上。
女孩的同伴在后边拉她:“薄锦书,不要管了,那些是学生会的学姐。”
薄锦书比初入校时已经长高了不少,但是在人群中却仍是瘦瘦小小的,再加上她一向不多话,在这所以入校筛选严谨苛刻而闻名的新式女校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钟声响了六下,操场另一边,饭堂的大门吱呀呀打开,飘出一阵香气。
用功了半日,女孩子们多数都饿了,再没有闲心看热闹,纷纷散去,就连那几个学生会的学姐,也昂着头,匆匆地走了。
薄锦书握握身边的女生:“美娟,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那个叫罗美娟的女孩还想说些什么,但眼着着饭堂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担心打不到好吃的排骨,跺跺脚:“好吧锦书,我在饭堂等你。”也一溜烟的跑向饭堂。
一会儿工夫,榕树下就只剩下薄锦书和许连翘两个人。
薄锦书站了一会儿,看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把那把串着学号的钥匙递过去:“学姐,再不走,饭堂要关门了。”
许连翘长着一对长长的丹凤眼,身量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自小在戏班里长大,扮上刀马旦也能顶半个台柱,原本是女校里的风云人物,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看看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女孩:“原来你就是薄锦书?”
薄锦书个子小小的,垂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和这里的女学生不一样,她长了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许连翘拍拍她的肩膀:“你回去吧,不要担心,我不上学也没关系,回去唱戏也是逍遥自在。”
她走了几步,感觉那个女孩一直跟在身后,停下来回头:“薄锦书,你好像不爱说话啊?那你喜欢听戏么?这周日我请你去听戏好不好?”
天色越来越暗,小女孩的白皮肤笼着一圈柔和的白光,细雨中,她的头发似乎已经湿了,还是微微含着胸,把那几本书宝贝似的捧在胸口。
“嗯?”
薄锦书眨眨眼睛,迷迷蒙蒙的样子,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点头,缓缓地笑出来,脸上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孩子气。
暮色中,不知哪里飘来植物特有的香气,一点点弥漫开来,让这湿漉漉的秋夜变的含蓄而温暖。
……
周日,越剧皇后小桃红在大三元唱新剧《玉堂春》,来捧场的客人们送的花篮排出去半条街,再加上卖洋烟、果盘、小零食的,还没走到剧院门口就挤的水泄不通,薄锦书和罗美娟好不容易才从舍监那里请了半天的假,眼看着就要到开场时间了,只有拼命往前挤,好不容易前进了四五米,远远就看见许连翘站在剧院的红柱子跟前冲她们挥手:“唉你们怎么才来?戏都开始了,再晚座位就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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