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鹂馆外,盛夏飞雪,长天皓月寒凛凛,好似冤情蒙天。

听鹂馆内,喜乐升平,人人个个乐滋滋,击鼓来哉又传花……

“哪个自告奋勇的击鼓手不是将身价性命、声誉荣耀都压在这一赌上?!嗯,只有傻子才肯将鼓槌白白交予这连提笔都忘字、生性就不靠谱的臭小子!”

虽然被蒙了眼睛,拜月还是回身,瞪了小宝这“伪娘”一眼。

此刻,耳听着晴雯唱出“小白菜啊——,地里黄”,拜月心说:“不是有歌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嘛?小晴雯你这是真体贴姐姐,多亏又上来一首慢节奏的曲调,否则……”

稍或喘“匀乎”一口气儿,拜月吃惊于自己竟还有余力心下叹息,为只为那背后传来小晴雯一句浅白的歌词:“俩仨岁啊——没了娘”。

刚有些放松个警惕,马上,体力便因先前打鼓激越过甚、此时稍有松懈便开始全线崩溃。震颤颤举槌如老妪挥杖,噼哩哩打鼓如嘣豆跳锅,拜月心说:“不好。”

借拜月身子一颤之际,小宝一个抢前,将拜月从后面抱住,用力推了个半圈,直给拜月推到了大鼓的背后。

自己一身和拜月同样的刀马旦衣妆,也同样蒙着眼。削肩、长颈的小宝很有信心:自己的后身段,看上去和他那拜月姐姐十分相似。

拜月再想回到原位,也是难了,若为此闪失了鼓点,那就更不划算了。拜月在大鼓后头藏身,心说:真亏得小宝想得出替补的馊主意,也不知他这是前来救驾呢,还是来顽皮捣蛋?!

韦小宝一上手,鼓点立时间峥嵘密集起来。

如捣蒜,如砸铁……一扫先前的阴弱之气。

传花的人们见鼓点陡然一增,手忙脚乱地一个个顾头顾不得尾,一边忙活着传花,一边恨不能骂将起来。

那花团,也好像瞌睡过后的兔子,突然重新想起了龟兔赛跑的问题,一路撒欢儿而去……

曦月这厢把小宝擅自做主、替代拜月击鼓的全过程都看在了眼里.

只是,一来忙于照应各方人等,二是没想到这小子男扮女装,接替人打鼓,竟然没有穿帮,更没有被旁人发现。

曦月合计着:既然眼下鼓点不失与歌曲的曼妙之和,拜月也好借此机会休息个片刻,那么,就对小宝的闹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此时,她心里另有大事,那丝时刻提防危险的神识还在四下里忙着探知、纠察着什么……

这一厢,晴雯可乱了阵脚。

明明地,自己的唱词和拜月姐姐的鼓点配合得相得益彰,二人心领神会,直等着哪一位传花客一个失误,那么,这一局,拜月姐姐和自己就板上钉钉,准赢定了。

不想,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场子里,此时一反游戏惯常的状态,处于弱势、被歌曲携领的鼓点,竟然不走常规地“盖了帽”,打鼓的气势压过歌唱不算,且有把歌曲带歪的势头。

“哒哒——哒,哒哒哒哒——”晴雯细听这鼓点调子,中邪般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鼓点就好似老鸨平日里那狠呆呆的小皮鞭子,它不抽人,专抽那不长眼睛的人,哒哒,哒哒哒。

受得此惊吓,晴雯随便从脑袋瓜里抽出个歌词的线头,就随着小宝急如骤雨的鼓点唱将出来:“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呀,天天就爱穷开心那。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

宝玉掩面,不忍听闻。

传花的一个个却很是高兴,较之刚才不痛不痒、不紧不慢、好像家中媳妇儿唠唠叨叨似的言情歌曲,那可没少让他们受罪、犯困。这回,这打鸡血的歌可强出个不止七八里地!

就在此欢快之时,不知怎的,场子中间的晴雯被宝玉手中的小镜子一闪,没被拿走魂儿,她反似被赋予了什么“神儿”般,嗓子分外亮堂,人也倍儿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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