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热的街头人来车往,细流如织。
天气预报今天会有雷暴雨,它来临之前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动作,车开得更快,行人的脚步更急。
突然之间,萧恩感觉周边凝滞的气息豁然松动,起风了,不过是逆风。
风起云落,纸絮在空中轻如飞鸟,垃圾在路间奔跑,蜻蜓在低处盘旋。
萧恩闷头踩着车子沿着街道向前,越发费力。
…...
大洛城是个拥有一千两百多万人口的海边城市,是世界的影视中心,景点无数,比佛利好莱坞星光大道剧院红毯,繁华而时尚,只是浮华下面掩盖的却是无尽的腐臭。
萧恩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国家,什么美好幸福,都是骗人的。
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城市,什么天使之城,明明是失去天使的罪恶之城。
什么美国梦,全是假鸡汤!
虚假广告夸张宣传,骗子都去死!
萧恩很愤怒,如果不是为了新生活,父母不会离家多年,如果不是因为要家人团聚,他们也不会起早贪黑工作赚钱,如果不是经济危机,家里的房子也不会被银行威胁要收走,如果不是因为去筹钱,父母也不会被人杀害在街头,留下一个破碎的家庭......
房子没有了,还有债务,还有无时无刻不在的歧视。
萧恩已经够努力了,只是人在异国他乡,努力也换不回尊重!
没有尊重不要紧,他更需要的是钱,这个社会,钱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他要赚很多钱,把所有加诸于己的傲慢打回去!
不知何时开始,萧恩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总是藏着雄雄怒火,时时刻刻都让他感觉到内心的灼热,想要烧尽这世界的污浊。
……
米德利街是洛城非裔下层聚集地的中心,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各种嘻哈混混,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随时随刻扭着身体跳舞,甩着各种金属链子,把人堵在街角巷尾做他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米德利街不算太长,街头那幢老楼里有一家很特别的夜总会,传说米德利混混们的重要据点。
在萧恩看来,那儿简直像是哪个战乱地区的街头,每个人的身后都像是藏着一把枪。
二百四十八号应该从另一边走更近,萧恩喃喃念着这个地址,屁股离着座垫还有半公分,骑了一天车,有时候连坐都会痛。
往时每天都是这样,大腿内侧已经磨出了茧子,相较于炎热的夏天,他更喜欢冬天,冬天的人们更愿意点外卖,生意也更好,还有,冬天只要动起来,身体是温暖的,而夏天,会把自己晒得脱皮,还有各种粘腻的难受。
送餐员是个简单的工作,但并不是一个好工作,因为竞争激烈。
经济不景气,谁都可以放下架子去送餐,这里的人们不在乎面子和架子,除非之前是什么高级白领或是金领。
它不是好工作,还因为这个城市,不安全,尤其是对萧恩这样的华裔。
在这个城市里有很多传言,对于他来说都是至理名言,比如不要去黑人区,特别不要晚上去,如果去,身上至少要带二十五美元。
如果有人向你走过来,马上跑,如果跑不掉,你最好把钱先丢给那个家伙。
第一次听说这些事的时候,萧恩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国家,怎么这样的国家会有那么多人抢破头要来。
后来他发现,这是真的,而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有家人的地方是家,而他的家人在这里,死在这里,活在这里!
有些送餐员喜欢在骑车时戴着耳机听快乐的音乐,而萧恩喜欢听那种撕心裂肺直击灵魂的摇滚。他的歌单上很长时间只有三首英文歌《bully》,《the Phoenix 》,《iridest 》和中文的巜追梦赤子心》,一遍一遍反复重复播放着,从来听不厌,不仅是他念旧的性情,也因为他没有钱去下更多的歌,他要存钱。
今天他不需要音乐,这不是什么快乐的送餐之旅,而是一条危险的路。
……
米德利街就在前面拐角,这里的街区又旧又破,被市政所遗忘的贫民区,都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盖的五六层的楼房,路边的每一片墙上都写着脏话画着令人厌恶的图案,往上看,好多窗子都没有玻璃,时不时还传来吵架打骂的声音。
往这样的地方送餐,收不收得到钱完全得看运气。
萧恩小心地骑过去,先看看最头的是几号,几个面色冷漠的人坐在路边,前面有一群戴着金链子梳着各式发辫的黑人正在扭着屁股跳舞,音乐声响得令人抓心挠肺。
不知道这些人长什么样,他没有一眼就记住相貌的观察力。
萧恩没有再去看他们,凝视是一种挑衅,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哲学,但却是切实存在的,而挑衅会招来莫名的攻击,一把刀,或是一颗子弹。
易怒的人群,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被圈养着,时时都带着莫名的愤怒,然后习惯性地把这些怨气出到同样的弱者身上。
萧恩知道自己很容易成为出气的对象,没有理由的那种,如果法律规定送餐员可以带枪就好了。
这种时候他更愿意看到一辆警车,如果有警车慢慢经过这条街,至少能给他争取十几分钟的时间,可惜没有。
萧恩压了压自己的黑色球帽,拿帽沿挡住半边脸。
二百四十八号,就是这个地方了,萧恩迅速停下车子。
看着黑洞洞的楼道,他还需要爬上三楼,送到三零七房的一个叫莫诺的人手里才能拿到钱。
车子放在这下面也可能被人偷走,送餐到米德利街根本就是给自己找麻烦,马诺利奥接这种单子很令人费解。
萧恩把车子锁上,端起批萨盒飞快地钻进门洞,向着三楼跑去,楼梯上有破碎的酒瓶,有被踩得变形的铝罐,还有各种说不上名字的杂物。
墙上涂着各种怪异的图案,楼道的灯是坏的,萧恩闷头向上,来到三楼,数着房门上的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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