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行把烟叼在嘴里,眼睛望着林子的深处,眼里却没有焦距,他喃喃的说:“搞研究的人都是疯子。”

邵栗没有听到。

她从背包里拿出几颗糖来,剥了一颗送到楠楠的嘴里,又扭头递一颗给赵立行。

赵立行拿到手里,是一颗奶糖。剥开糖纸放在嘴里,含着淡淡奶味的甜占满了整个口腔。奶糖这种东西,含着嘴里嚼也不是,化也不是,一如他在昆明火车站接到邵栗那时起,手心手背都是烫的。

一颗糖化尽,赵立行舔了舔牙缝中残留的甜味,仔细观察起楠楠来。从镇康下了高速走了将近两百公里的乡道,有时甚至连乡道都算不上,其颠簸程度可想而知,而楠楠却哼都没有哼一声,但与其说楠楠乖,不如说她呆。

她就是呆呆的。眼里无神,不怎么说话,只会“小姑、小姑”的喊,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痣的旁边还有一个小酒窝。她把奶糖含在嘴里,嘴巴动,痣和酒窝跟着动。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会闹腾了,可是楠楠好像不怎么说话?”赵立行问。

邵栗擦了擦楠楠吃糖流下来的口水,眼里透露出一丝难过,脸上却是笑笑的,她说:“她本来讲话就比别人晚。

原本也是会说的,一岁就会喊爸爸妈妈了。生了场病,重感冒烧糊涂了,抢救过来却不会说话了。”

邵栗回头来看着赵立行,接着说:“那段时间我哥和嫂子可以说是很难熬了,楠楠一直不会说话,也变得呆呆的,到了三岁的时候,楠楠还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急坏了我哥,于是开始奔波于各大医院。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是那次感冒的影响?”

“不,不是的。所有的结果都说楠楠没问题,那次感冒没有对楠楠造成任何的影响,楠楠大脑正常,智力正常,声带正常。唯一的解释是,楠楠自己不想说。”

赵立行“嘶”的吸了口凉气,下意识的看了楠楠一眼,她的嘴里又放进了一颗糖,小嘴嘟嘟囔囔的样子甚是可爱。

“可能吗?”赵立行问。他虽然没有学医,但他学的生物,他很明白一个一岁的孩子是不会意识到自己不想说话并且闭嘴这么多年的,除非她的大脑高度发达,不过才一岁就已经能够有自控力和自我意识。

邵栗耸耸肩,“不可能中的唯一可能吧。”

楠楠听见他们一直在聊天,也回头来看着他们,冲他们笑。楠楠笑得很甜,却因为眼里没有焦距,她的笑容像行尸走肉般让人心里发憷。

这条路走了将近四个小时,直到晚上七点才隐约从那些影影绰绰的树叶缝隙中看到了一栋矗立在山涧旁的绿顶别墅。从上往下飞泄的山溪激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弥漫在空气中,和夕阳的余晖融合在一起,柔和得不太真实;又像从中间裂开的一块璞玉,有棱有角。

还未来得及感叹,赵立行已经绕过了架在溪流上的独木桥,从下方不深的溪水中淌过去。把行李箱随意丢在溪边的碎石上,赵立行回过头来朝她们招手,“过来吧,别走那个桥,前几天下大雨,有些松动,不大安全。”

邵栗抱着楠楠下到一米多深的溪沟中去,将自己的鞋袜脱去,试了试水温。溪水很凉,不出意外的解热,邵栗一手抱着楠楠,一手提着鞋袜,踩着溪水中的鹅暖石慢慢的走过去。

走到别墅的小院子要经过一段两人宽的楼梯,楼梯扶手乌黑乌黑的,像木又像碳,饶是邵栗再孤陋寡闻,也大概猜到了这楼梯是阴沉木制成的。

邵栗一边走一边感到心惊,这楼梯的长度少说也有十几二十米,这么多阴沉木得多值钱?这到底是什么研究所?

还在想着,赵立行已经穿过院子,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朝里面喊:“徐唯,你媳妇来了!”

只见里面一个穿着绿花短裤的人影冲到门边,大喊一声:“栗子!”然后冲到院子里,将前脚刚踏上院子的邵栗连同她怀里的楠楠抱了个满怀。

“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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