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在巷口停住,微微蹙眉,抬眼望去。
被簇拥着的那人年在而立与不惑之间,这时候正双手交叠站在院前,脸色平静带着些微谦恭,腰间佩剑看着端庄平直,立于人群之中,气度俨然。
这样大的阵仗,怕不是前身还有什么余案未清吧?
他想着前身那个小无赖,实在没什么信心,忧虑之时却也不敢跑。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文明执法的概念,当初刚到这里时就捱了二十苔,教训惨痛可是历历在目。
那中年人望这边瞥了眼,当即上前几步,语气温和,拱手微笑道:“可是王俊先生当面?”
王俊微微愣了愣,匆匆见礼,“啊……正是在下。”
中年人笑了笑,又道:“不才陆温陆谦和,忝为本县县令,今有一事相求,不知足下可有闲暇。”
王俊只能点头,当即开门请一众人进到院里。
屋里简陋,一群人只好站在院子里说话。这时候左右街坊也都听见了响动,站在墙外啧啧称奇。院墙用土块夯实垒成,高不过肩,墙内大小官吏一时也就处于众目睽睽之中。
陆温倒还自然,依礼问过了家中情况,然后感慨几句,挑起话头,说道:“…前些日子见过几仓稻米,发觉和以往的稻子大不相同,米粒圆润饱满不说,入口还极为香甜,教人回味无穷。一番打听,才知这稻米竟是先生所种,实在佩服。”
王俊笑了笑,连称不敢当,心里却明白了过来。原本前些日子朱老头还要另付一笔钱给他,说是那批粮食值这个价,只是他当时笑着拒绝了,却不想那些米的评价竟有如此之高。
“…那清溪贡米以晶莹剔透名闻于世,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不如先生远矣。”这陆温气度从容,侃侃而谈,又道:“本官不才,也知‘夫嫁,为之者人、生之者地、养之者天’,是说庄稼离不开天地人三方作用。然而大家同饮西陵雨露,先生却能独异于人,想来还是自身原因……”
他顿了顿,脸上又正色几分,诚恳道:“就是不知能否多种几亩地,他日若能成为宫廷贡米,我西陵百姓也受了恩泽,本官愿以十倍市价贴补先生。”
事实上这时候不管是朱老头还是陆温,都认为王俊的大米如此奇特是他自己的耕种技术原因,根本没有想到是因为种子不同。毕竟每年春夏播种的时候,大家领的都是官府统一发放的种子。最关键的是,就算他们以后想明白了,知道是种子的原因,也毫无办法——杂-交稻不能二次培育。
也就是说,放眼当今天下,这种种子只能在系统里拿。
王俊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开出的条件自然是极好的,而且若是真能成为贡米,打出西陵贡米的招牌,以后整个西陵都将因自己一个人而受惠,不管县官是谁,都不会为难自己。
只是……宫廷贡米啊。
长安城里的那个老人闲暇时候,会不会也吃上一碗,然后说一句此米甚有家乡风味耶…
本来为了稳妥起见,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安静蛰伏,等熬死那个老人之后,自己再从容入世。不过……这时候好像也不能拒绝。
他抬了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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