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家喝得这顿家常酒,一喝就喝到了傍晚戌时,看着夕阳西下,再加上吴三九盛情挽留,顾仙佛一行人便张罗着在吴家留了下来,吴三九人虽然憨厚,但是也不是傻的,自然能看出这三人中谁为首,便把最好的两间客房腾出来让给顾仙佛与李柔然,轩辕青牧倒是也好将就,抱着一卷被褥来到柴房独自歇息。

入夜时分,夜幕中圆月高悬,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户洒进来,此时早已没有促织娘吱呀吱呀的恼人声音,顾仙佛也乐得清静,在榻上盘膝而坐,按照宇文品言传授的那一套内功心法呼吸吐纳,数个周天过去,自己雪山气海中内劲却无一变化,依旧如山林中的蛰伏青虎安静如斯,只有等到御敌之时才会虎目怒睁响彻山林,但这平静时刻,你想让青虎如甲士一般操练,是万万做不得的。

顾仙佛睁开眼睛苦笑一声,暗道自己在武道一途上还真没有多少灵性,这燃魂虽然修炼起来可说得上突飞猛进,但是后患实在太多,在辅助自己披荆斩棘的时候,也断绝了自己登顶武道的可能。

不过顾仙佛对这种事也早有心理准备,所谓有得必有失,若是燃魂作为武林中顶尖邪术没有这点后患,那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正道人士喊杀殆尽。

柴房中打坐的轩辕青牧无声无息睁开双眼,凝神感知一会儿后才长出一口气,闭目继续打坐。

顾仙佛房门被悄悄推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悄悄钻了进来。

见到这七八岁却灵气十足的小家伙,顾仙佛展颜一笑,下床道:“明仁,你怎么来了?再不睡觉当心你爹打你屁股。”

小家伙叫吴明仁,是吴三九的宝贝疙瘩,吴三九老来得子,自然对这小家伙宝贝得很,连名字都不敢随随便便的起,都是提上猪头去私塾先生家里请先生赐的名字,明仁二字吴三九虽然不理解其意,但是听起来就有一股子文绉绉的感觉,吴明仁也没让父亲失望,自从前年入私塾之后,不论是《百家姓》还是《千字文》,听先生说两遍便能朗朗上口,摇头晃脑背经文的时候颇有些老学究的风范,吴三九对这宝贝儿子也更是欢喜。不过欢喜归欢喜,吴三九教子还是有一套的,他深知慈母多败儿的道理,平常吴明仁犯了错,该打便打该骂便骂,丝毫不留情。吴三九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曾说过:“这养儿子啊,和咱木匠栽树一个道理,树栽下去,能活,那是老天爷赏口饭吃,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放下心,树小时候,是最容易长歪得,那些多余的枝枝丫丫啊,得提早修剪,要不然这树啊,成不了材!”

所以顾仙佛一提起父亲,小家伙的脑袋明显缩了缩,但还是壮着胆子走到顾仙佛身边,仰望着小脸小声说道:“顾叔叔,我听我娘说,你来自长安,那你是个大侠吗?”

被小家伙一语逗笑的顾仙佛把吴明仁抱到床上,一大一小两人并肩而坐,呵呵笑道:“顾叔叔可不是什么大侠,最多算是个走偏门拾牙惠的武夫罢了,大侠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做大侠不仅要武功高强,还得有股子侠义心肠,不能仗着武艺横行乡里,反而要保护自己的亲人和脚下的土地,明仁,你说说,这么多条条框框,你顾叔叔哪里沾上边了。”

吴明仁晃悠着自己小腿,艳羡道:“可是我觉得顾叔叔好厉害,骑着马佩着剑就敢从长安走到这里,要是搁我爹身上,我爹肯定不敢,顾叔叔,你别看我爹打我打得狠,但是我知道,他胆子小着哩,每次和我我娘吵架,只要我娘一真生气,我爹就憋着气不敢还嘴。我就想从小练武,长大后做一名大侠,把欺负我爹的坏人统统揍一遍,然后去长安找我叔叔,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吴家。”

说到最后,吴明仁信誓旦旦,用力挥舞着小拳头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顾仙佛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轻声道:“明仁,等你再大些,你就知道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练武,不要碰铁器,碰上了,一辈子就搁不下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家里人为你提心吊胆,隔段时间收不到你的消息父母就急的团团转,这不是好事情啊。老话说,穷文富武,是有几分道理的,能出名的大侠,都是用真金白银堆起来的,明仁,听你爹的话,好好读书,自古以来盛世都是文臣压死武将,将来你中个状元,做大官,骑大马,到时候手下一群大侠供你使唤,不比你自己拿着刀嗷嗷叫着冲在前面好啊。还有,你爹不是胆子小,是明事理,懂大义,这才是真男人,你信不信要是来了土匪流寇,你爹拼了命也得护着你和你娘?”

小家伙咧嘴一笑:“信,我当然信!前几年我们这闹过狼客,附近庄子都遭了秧,就我家没事,我爹当时拿着菜刀守在门口,跟门口的狼客说你们进来一个我剁一个,我要是死了没事,我兄弟就在长安徐将军家做护院,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那不成器的兄弟也能把你们头颅割下来给我上坟!顾叔叔,当时我娘抱着我躲在屋里,我娘透过窗户看着我爹,眼泪都下来了,虽然她抓我抓得很疼,但是我知道,我娘不是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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