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沉默无声的大门之内,一棵棵月夭树静静地发出幽幽的白光。倾盆的大雨破空而降,一道骇人的大裂缝一头指向象征着外界唯一出口的石门,另一头指向此时正站在一棵月夭旁,一脸沉静美艳的古谷。当年那个唯一被留下来的小孩,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位超凡脱俗、美艳不可方物的婷婷少女。如果古谷没有记错的话,这场雨应该是她在古谷镇的石门之内经历过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雨。不过话又说回来,十八年来古谷镇下的第一场雨,她又怎么会记错呢?更何况,她曾经是那么喜欢雨的一个小女孩。

五年了,他们离开已经五年了。这场大雨过后就是古谷镇的秋天了。他们离开时许下的最迟到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就会归来的承诺,今天会兑现吗——在这个夏天最后的时刻?古谷镇七年一个夏天,七年一个秋天的气候曾经遭到风之子毫不掩饰的嫌弃。在这孤寂单调又灰暗的一天天里,古谷不止一次回想起阿让、凌珑和风之子离开时的神情。有那么多的不舍、那么多的无奈和那么多的悲戚。可是当时的情况不容他们选择。就像古谷不得不留下来一样,他们不得不离开。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古谷的内心是多么的孤独。她满心渴望的一刻很可能随着这场不寻常的大雨一同到来,只是单单想象着他们归来时的样子,古谷内心的激动就已有些按耐不住。虽然古谷一直是一个意志坚定,不会轻易被感情左右的人,但是如果没有这场适时的大雨来帮助自己浇灭内心躁动不安的火焰,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稳得住,什么都不做只是乖乖地站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一如当年乖乖地答应留下来那样。

至觉得古莲为了让自己留下来所想出的最后一个理由有些天真的可笑:她竟然会说自己是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整个古谷镇医术最好的人。在古莲说出这句话之前,她甚至都没有看过古谷在公开的场合施展过自己的医术(私下里也没有过)。事实上,在古谷长这么大以来,她的病人除了阿让和凌珑以外,就是一只浑身通绿的小海龟了。其中最能体现她医术的就是她曾经靠着自己的双手,让那只失明了六年之久的小海龟重见光明。至于凌珑,她从来就没能够想出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来让她开口说话或者听到别人对她说的话。谈到阿让,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孱弱。如果他肯学乖一点,就会给他自己省去很多的麻烦。古谷很清楚,他缠着自己给他治病只是想凑热闹,图个开心而已。好在古谷并不讨厌这个比自己小一岁,聪明活泼又健谈的小男孩。

五年前像坟墓一样被关上的石门,自从关上后就再也没被打开过,也没有被谁叩响过。然而今天,古谷兴奋又紧张地期待着它被顺利归来的儿时玩伴叩响,被他们打开。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刻,她会慢慢地走到旅途结束、一身疲惫的他们面前。什么都不问,只是轻轻地告诉他们:“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来过。”古谷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隔着山水再重逢时的情景,他们要说的话,以及他们说话的语气,他们的表情。但是当灰暗的石门被轰然打开的那一刻,她的整颗心惊讶地忘记了跳动。

门打开了,什么都不存在。古谷一脸严肃地看向大门外,一片夜一般的沉默,空荡荡的看不出有丝毫的生机。滂沱的大雨像是被人打的越来越起劲的鼓点一样,猛烈而又迅疾地冲刷着古谷瘦削的身体。紧紧贴在她皮肤上的一袭白衣与月夭交相辉映,散发出冷冷的惨白的光。“扑通。扑通。扑通。”古谷脆弱不堪的心仿佛又可以跳动了,只是它跳动时发出的声响是那样大的惊人。于如注的大雨中脱颖而出,清晰地如同一直依附在自己的耳膜里一样。那种如同雷鸣的轰然巨响,贴着自己的头皮滚滚而过。

一阵情感上的纠缠过后,古谷的理智再一次主导了她的思维。对古谷镇任何有一点儿常识的人来说——除非你是个十足的傻瓜加笨蛋(古谷镇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号人。唯一在一出生就带有悲剧色彩的人物,不过是又聋又哑的凌珑罢了)——大门会被一阵大风吹开的言论简直是一派胡言(无论这股风多么神秘邪气),甚至连大门被某个人凭借自己的蛮力打开的这种说法,也是纯属无稽之谈。据古谷所知,打开它的方法有且只有一种,突破口就是那个耐人寻味的机关。除非你是古谷镇的自己人,否则你绝没有可能打开这扇看似不经意的石门。即使提前知道了机关的确切位置,但是还是那句老话:除非你是自己人。如果你不是自己人,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绞尽脑汁才找到的机关,却只能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会是阿让又一次的恶作剧吗?”与其无根无本的胡乱猜测,古谷更愿意这样想。她也有理由这样想。因为在她们还是六七岁的孩子的时候,阿让可不止一次的这样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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