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还是不太能记起七年前自己倒在雨水里的那晚发生的事情。泽照——也就是当年那个浑身赤裸、血迹斑斑,本应在襁褓中与世无争、安然入眠的小男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模样俊俏,看上去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如果你有跟他接触过的话,哪怕只有一次,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难以琢磨,带有神秘色彩的生物。就如同他的出身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晓小男孩怎么就成了石头宫殿中的一员,并且深受着谷主第一夫人的喜爱。
关于这一点,谷主夫人也说不明白。当年在古谷突然像个失去控制的木偶一样寂然倒地的时候,她听到的石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在所有石门都关上之后,另外两扇石门打开的声音,两个怒目而视的女人——古谷的母亲和大嘴巴。
“我想要这个小男孩。”大嘴巴颤抖的声音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模糊难辨,飘渺恍惚着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挑衅。“是吗?”有一头枯白头发的妇人美丽的眼睛里像高耸着一座冰山一样寒意逼人地看着大嘴巴,如此简短的回应。如果当时古谷还清醒着又很好地接受了自己母亲一头让人心惊的白头发的话,当看到母亲一脸愤怒的有些扭曲的表情时,她一定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清醒着。
“从小我就让着你,什么都让着你,这次不会了。”一道无尽的悲伤闪电一般深深刻在白发妇人的脸上。如注的大雨中,两个妇人冷冷地看向对方,又同时看向站在雨水里身体微微颤抖着的小男婴。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已被大雨冲洗干净,裸露在外稚嫩的皮肤在月夭树的照耀下,泛着鱼肚白的闪光。在两个妇人无声压抑的对峙里,一个散发出月亮光的圆环自石头宫殿右侧的月夭树主干中小心翼翼地脱离月夭树这个母体,然后径直地向着小男孩飞去。
就像飞机即将着陆时那样,在圆形光圈以认祖归宗般迫不及待的势头飞向小男孩终于抵达之后,它并没有紧急着陆而是在小男孩头部的正上方耐心地转着圈圈。两个妇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切,脸上不约而同地都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焦虑神情。毫无疑问的,虽然有些意外,白发妇人还是希望光圈能够顺顺利利地戴在小男孩短短的黑色头发上。而大嘴巴则有生以来第一次祈祷,她祈祷着光圈能够在徘徊之后最终发现是自己搞错了对象,然后愤然远离这个在雨中颤抖、来历不明的小男孩。
不安的感觉被越下越急的大雨无限放大。就像所有的飞机终会降落一样,当圆形光环最终平稳地与小男孩湿漉漉的头发完美接触时,似乎站在世界的另一端,脸上表情迥异的两个妇人不会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突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暖暖的感觉、安稳踏实的感觉。他的身体不再颤抖,眼神中多了一份安稳和坚定。神不知鬼不觉的,那道让人触目惊心的大裂缝不知何时被雨水和泥土填平。小男孩沿着那道天桥一般新鲜的泥土一路走去。他四平八稳的脚步似乎提前预见了他会就此一帆风顺的走向幸福。
“这不公平。”大嘴巴愤怒地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她愤然转身的姿势让自己看上去像一只既笨拙又丑陋的癞蛤蟆,重重关上石门的声音粗鲁地与大雨的噼啪声抗衡着。而此时此刻,所有的不和谐都无法惊扰白发妇人从远方向着小男孩投递过来、无限慈悲到近乎宠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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