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拿着木牍回到房间时,刘备躺在床上并未睡着。
“这么久,掉茅坑了?”
看到刘正,刘备捏着碎布打趣道,却是缩了缩身体,脸色暗藏尴尬。
他思来想去有些毛骨悚然,一想到多年同塌而眠的兄弟在无数个夜里对自己暗藏觊觎之心,心中实在难安。
恐怕要不是自己有一身武力,这时候就名节不保……
“兄长,我有事说。”
刘正也不废话,走到床边把木牍放在刘备身边,开门见山道:“前几日老师被封北中郎将前往冀州讨伐蛾贼。这木牍乃是前去投靠他的凭证,届时少不得给个军师一职,表现好了,出人头地,不在话下。”
看刘正的架势,这木牍明显是给自己的,刘备愣了愣:“德然这是何意?”
他早年吊儿郎当,被卢植逐出师门,师生来往早已断了,这个木牍,一看就是卢植给刘正的,却没想到刘正给了自己。
现如今军中可是求功名利禄最快的地方,又是卢植这个北中郎将账下的军师一职,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刘备,立刻有种喜从天降的不真实感。
“这木牍有恩师提携我的意思,可我自忖德才不如兄长,便打算让兄长替我前往。”
刘正用脚踩了踩一旁的木箱,惭愧道:“再者,往日里我娘便絮絮叨叨,对兄长颇有微词,此事兄长不会不知道。今日我娘又发火了,得知爹又为了你偷了木箱里的钱,索性叫我保管,实则也有弃家而去放任不管的想法。此事本是妇道人家目光短视,也算家中丑事,只是兄长与我情同手足才全盘托出,而此木箱之中的财帛同样是一个契合,只要兄长答应下来,今夜就拿着这些钱财,带上木牍走吧。”
刘正说得真真假假,对刘备来说却是情真意切。
李氏平日里如何对他闲言碎语,他也是知道的,自家已故老母生前也没少让他改过自新,让婶娘刮目相看。
只是刘备心中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那日卢植将他赶出卢府时一番话说得颇重,而这次要是取代了刘正,说不定卢植又会对他心生不满。
他虽能伸能屈,当日离开卢府时毕竟被人看到,卢植又名声在外,他这劣徒的名声算是臭了,因此也想过出人头地让卢植后悔,这时再看刘正以家中所有钱财鼎力支持,也有些豁不开面子,“如此……不好吧?”
刘备虽然拒绝,目光直勾勾盯着木牍的姿态可不代表他不心动,刘正看在眼里,立刻正色道:“哪里不好?我爹已与我商量过,你若同意,他便修书一封给老师。”
“叔父也同意了?”
有刘始作保障,刘备也颇为意动。
“这木牍便是他交给我的,还请兄长莫要推辞!”
刘正把木牍塞到刘备手里,刘备手中一抖,却是手心碰到刘正的手指,内心怪异地感觉被刘正占了便宜。
刘正还以为刘备的表情是在迟疑,眼见事情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越来越近,内心激动,却愈发正色道:“兄长切不可辜负父亲与我一番美意。家中唯有你是德才兼备之人,虽小节令我娘诟病,在我们眼中却是不伤分毫。如今蛾贼猖狂,江山倒悬,同为汉室宗亲,本就义不容辞。想要我们这一脉东山再起,愚弟资质愚钝,还得兄长多努力!”
刘备颇为意动,却仍有些迟疑,突然双手被刘正捧住,只看见刘正凑过脑袋,小声而斩钉截铁地道:“兄长,你可别忘了当年许下的宏愿!这楼桑村大桑树年年如车华盖,一年大过一年,而今有此良机,兄长怎能错过?!他日建功立业,由老师引荐与当朝圣上会面,说不得便重回皇亲国戚!不说我等鸡犬升天,便是这华盖,也不是不可能坐的!”
一开始被刘正握住双手,刘备就急忙哆嗦了一下,一想到刘正的癖好就头皮发麻,听完这一番言论,却脸色潮红,反握住刘正的手,激动道:“德然,你当真觉得我能成事?”
“兄长自然是人中龙凤!如若不然,父亲为何会从小到大将你视若己出!我又为何毫无怨言?便是吃喝嫖赌,你可曾看我爹与我说过一句?只因父亲与我都明白,我刘家这一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德然!”
刘备感动得双目含泪,紧紧握住木牍,突然跪在床榻上,叩首感激涕零道:“备何德何能,担此重任!他日功成名就,定不负叔父与你的大恩大德!”
成了!
二傻子终于被忽悠走了!
刘正内心激动到难以附加,生怕迟恐生变,连一个晚上都不想等了,立刻扶住刘备,肃容道:“事不宜迟,你先收拾行囊,我这就叫父亲书信一封,然后陪你去集市买马,快马加鞭赶过去!此刻战局瞬息万变,建功立业,宜早不宜迟!”
“甚好!”
刘备早已热血沸腾,起身准备收拾行李,眼看着刘正打开门,刘始挑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立马光着脚跑到跟前跪倒在地,叩首感恩道:“叔父,这些年多有叨唠,是备无能。今日得此良机,定会好好表现。他日锦衣还乡,还叔父一家一场富贵!”
“起来吧。”
刘始内心叹气,在门口却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思及刚刚刘正对刘备的杀念,他目光复杂地望了眼刘正,伸手拍了拍刘备的肩膀,沉声道:“老大不小了。往后出门……照顾好自己。前方前途未卜,一切都要小心。”
刘始翻了翻腰带,自里面扣出一枚玉戒指,递给刘备:“书信……便不用了。我这有枚玉谍,此前替你们求学时曾想赠与子干兄被退了回来,你遇到他就拿出来,他会记得当年我说的话,定不会为难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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