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出世者,方能入世,不则世缘易坠;必入世者,方能出世,不则空趣难持。

玥历十年六月三日这一天,时隔三年,萧殊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沐州南城,曾经的客栈此时早已成了他人商铺,街道还是原来的样,可那个总是和自己讨价还价的买糖葫芦的人却不见了。

本应该熟悉的地方,变得如此那么陌生,萧殊走在街道上,一步一看,对比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故地依旧,唯有人不再。

本该伤感,心却无涟漪,本应怀念,只作了轻笑。

“身不由己是无奈,可若心不由己,才是伤心,我总是问你后悔吗?事到如今,却连自己也回答不上来。”玲珑子也在笑,一般模样的笑容,看不出半分笑意,只是苍白。

“何为心境?”萧殊回头问道,嘴角仍带着笑。

“凡取境,道取心,心境双成,乃可通玄。”玲珑子犹记得当初天玑子所说三玄的紧要,可自己偏偏就困在了这句话上,一困就是十余年,玲珑二字何其讽刺。

“眼所见,心所感,这便是心境,可我心有寄托,故而所见难入心,转眼即忘。”萧殊淡然道,这是此时此刻他对自己心境的解读,也正因如此,方能明确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陷入疯癫。

萧殊曾经一度迷失在忘我之中,那段时间他分不清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和自己隔离着,什么都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似乎根本不曾存在,他挣扎着想要抓住曾经那个萧殊,可惜无论再怎么追,都只看到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自己则慢慢沉入了水底被淹没。

直至那一日遇到天玑子……

不知此刻,钟山余雪是否融尽,漫山松柏又可曾知晓陪了它们半世的老人再也不会坐在半山腰焚香品茗,独奏素琴。

“哎哟。”

迎面一个人也不知是绊到了什么东西,直接一头撞了过来,萧殊一个侧身避开,却仍被那人拉住了衣袖,不过也没什么用,依旧重重的摔了一跤。

“你扶我一把能怎么样,非看着我摔一跤啊?真是世风日下!”那人大声呼痛,一只手抓着萧殊的衣袖不放,萧殊低头看去,却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的老者,穿着白衣长衫,仙风道骨的样子,手持竹竿,上面挂着一面白布,写着四个大字,神机妙算,金光灿灿,生怕人看不见,就连摔倒了也是一只手举起白幡,宁可脸着地也坚决不让招牌沾了灰。

萧殊有些无语的看着他牢牢抓着自己衣袖的的手,只得将他扶了起来,刚想要走却又被那老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少年人莫急啊。”那老人咧着嘴一笑,配着须发上的灰尘,原本的仙姿烟消云散,真是要多猥琐看上去就有多猥琐。

“还有什么事?”萧殊手腕微微一挣,竟然纹丝不动。

看着萧殊越来越冰冷的眼神,那老人干笑了几声,连忙松开手,顺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见你一副匆忙的样子,想来是在寻什么东西或人吧?”

萧殊听了也不置可否,这种江湖骗子他小时候见的多了,最爱干的事就是和小堇一块当面拆穿,然后看着他面皮青一块红一块,气得说不出话来才是好玩。

玲珑子会心一笑,走到那老人身旁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白幡的上四个金灿灿的大字道“神机妙算,老丈如此夸口?”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说话,这沐州谁不知我王半仙的名头,吉凶祸福,风水因缘就没有本仙算不了的,怎的夸口了?”王半仙吹胡子瞪眼的连连拄着竹竿。

“既然如此,那半仙替我算一算如何?”玲珑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半仙,这种半吊子的江湖骗子在她这个玄机七子面前,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既然大家研究的的东西都一样,不妨考较一番。

王半仙眯着眼睛,看着玲珑子半响,又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突然皱眉道“姑娘最近遭了变故,奇怪,明明不涉及自身,为何却折了寿岁,想来姑娘一头白发也是因此而生。”

玲珑子心中虽然惊讶,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笑道“然后呢?”

王半仙眉头一挑,右手伸出晃了晃道“一两悉祸福,二两知天命,三两……”

“三两如何?”萧殊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哪一个算命的江湖骗子敢这么收钱,除了官商之流,寻常人家谁算得起,万一没生意那就是饿死的下场,以前自己遇到的那些算命的,收钱最多十文,一般还要讨价还价半天,到手估摸也就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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