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躲在白灵塔内的湫迫于各方的压力也不得不露面,表示这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当然谁都知道他在扯淡,不过皇室也没有追究,只是象征性的责备了一下湫,毕竟湫的身份摆在那里,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

他们倒也乐得如此,北叶国本来就缺少植被树木,建造的材料总是要从外面运进来,许多工程因此一拖再拖,这么多的木材,自然是全都被皇室所回收,他们允诺修复城内损坏的建筑房屋,而且在此之前,命令那些贵族们必须暂时收留平民。

现在是冬天,北风城的冬天不同于南方,你要在屋子外呆上一夜,绝对被冻的像城墙那么硬,贵族皇室当然不担心,他们有的是城堡房子,可平民又该怎么办?

只有考虑民心的国王才能长久稳坐王位。

对这个决定一些贵族们颇有微词,他们一向看重阶级,习惯了高人一等,现在却要去收留这些在他们眼中和老鼠一样低级的平民,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不过这只是一部分,那些位高权重的公爵侯爵倒是一句话也不说,当即开放了自己的领地,让那些守卫主动去街上询问,但凡有房屋被毁的,就带他们回去,不仅吃住,还会补偿他们不少的叶纹金。

北风城冬日宫内。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两个人。

冰雪雕刻的王座顶上悬着一把铁剑,剑柄上缠着一根马鬃,挂在房顶的一个小圆环上,非常细微的在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王座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他的面前是一帘水幕,源源不断的从顶上冲下来,落入身前的水池之中,冰冷的水花四溅,水流声不绝于耳。

“老师,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冰冷的声音一如那悬在王座的铁剑,穿过水幕,回荡在整个宫殿之中。

湫站在国王的身前,微微欠身道“陛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知您为何还要传我来此?”

“老师,我们认识了四十多年,我会的一切都是您教的,意外?别说我不信,就连他们都不信,如果您还当我是您的学生,就告诉我事实。”国王直视着湫的眼睛,他身为北叶国的国王,就必须为自己的国家负责,湫的言辞不足以打发他。

“陛下,你还记得这为什么会挂着一把剑吗?”湫指了指那把悬在王座上的铁剑问道。

“权利和责任是相对的,当一个人失去了制约,就是毁灭的开始,这话是老师您说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记,悬剑于顶,是学生对自己的制约,就像这水幕,下面的人看不清,学生却每日都在审视自己。”国王说道。

“这剑悬在你头顶,你每日都看得见,可如果有一天它真的掉下来了,你会躲吗?”湫笑着问道。

国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自己会躲吗?

也许这个问题只有当它真正掉下来的瞬间才会知道吧。

“那如果是老师,您会躲吗?”国王反问道。

“我不会躲,因为我看不见,也躲不开,但如果它落下来了,我想我会很高兴的。”湫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自我约束不可流于表面,你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说它是假的,那些公侯也不敢反对你。”

国王沉默,透过水幕,看不清老师的面容,只觉得他越来越苍老,背也没有以前挺得那么直了,守护者这三个字,压弯了这位传奇人物的腰,自己只是背负着一个王国,可自己的老师背负的远比自己多得多,太重了。

“老师,我没记错的再过一个月灵宛招生了,月和紫罗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会让他们过去的。”国王岔开话题说道,他不想在继续这种沉闷的气氛了。

“那两个小家伙,我记得上一次还险些把你的书库给烧了,你都管不住,我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你可以找一些学士教他们,灵宛规矩挺多的,我怕他们呆不住就要跑回来。”湫哈哈一笑,眼中多了一抹柔和。

“我罚了一个月紧闭,不让他们出门,这些天老实多了,那些学士可不靠谱,哪里比得上灵宛,我相信老师您会有办法的,不需要惯着他们,该罚就罚,如果真的太过分了,您就开除他们,我不会干涉的。”国王说道,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不会过分宠溺自己的孩子。

上一代国王的私生子,无法继承姓氏,更谈不上继承王位,被所有人鄙视的身份,他看够了冷眼,听够了讥讽,母亲只是一名侍女罢了,最低等的阶层,他也被视为侮辱王室的杂种,多次被人暗杀。

可他活了下来,起初他不愿意去争,只是希望带着母亲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随便找个地方安定的生活,直到他看见母亲的头被插在王城城墙上的那一天为止。

最后的净土失去,他的生活只余下了纷争和血腥。

生于忧患者,未必会死于安乐,因为他永远也感受不到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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