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是个爽快人,又实在,爹娘和奶奶都很喜欢他。
他们一听说我们这次放了好几天假,就要留我和老农在家里住几天。虽说收入高了,但是我家还没富裕到可以买新房的地步,住的依旧是老房子。
元兴城四十八坊普通人家的住房样式都差不多,都是六十平方左右的平房,外面有个四十平方左右的小院。小院一般都是用来种菜的,一般人家种得是萝卜白菜,收的菜基本都腌咸菜吃了。
进屋就是主卧,迎面就是一张能睡五六个人的火炕。主卧兼职客厅,墙边摆着一张方桌或圆桌,方桌或圆桌下还扣着一张矮桌。火炕的两侧装了柜子,一侧装的是被褥和衣服,一侧装的是杂物。
矮桌是自家人吃饭的时候用的,吃饭时把矮桌摆在炕上,大家坐在炕上吃饭。方桌或圆桌是待客用的,一般人家只有两张或三张凳子,就摆在桌边。若是客人多,凳子不够用,就去邻居家借。
进门右转就是厨房,一般人家的厨房是没有门的,只会挂一张布帘。厨房连着存粮的仓库,有时候里面还会放些杂物。进门右转是小卧,小卧是没有火炕的,只有一张矮床,离地也就半尺高。床上铺了褥子,冬天时还会加一床褥子。小卧的床边是柜子,里面装的是被褥和衣服。
小卧连着装杂物的仓库,装杂物的仓库和装粮食的仓库面积都不大,也就五六平方大小。平常人家也没那么些粮食和杂物储存,如果家里东西多,小卧可以兼职仓库,用来堆放相对常用的物件。
小卧的面积比主卧要小一些,厨房一般都是五六平方大。厨房里有个大水缸,日常用水就靠它了。
坊里的各家都要去水站排队接水,一桶一桶的把水打回家,存在水缸里。一个坊少说也有两三万人,水站却只有四座,每座水站只有五十个水龙头。白天各家都要为了生计忙活,没时间打水,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在清晨和傍晚打水,每打一次水都要排很长时间的队。
我辍学之后,奶奶和爹不用再出去摆摊,从那以后我家就习惯在白天打水。白天打水的人少,几乎不用排队。再加上他们三个一天也用不了多少水,每天打个三四桶就够用了,不用把水缸蓄满。
老农家人多,用水也多。他家的习惯是把水缸蓄满,只要水缸不是满的,谁有空谁就去打几桶。奶奶和娘做晚饭的时候,他去厨房帮着忙活,发现水缸里不是满的,提着桶就出去了,我娘拦也拦不住。
晚饭前正是打水的人多的时候,我知道家里的水是够用的,就出去追他。老农的嘴勤快,脚更勤快,我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快跑到离我家最近的水站了。我追上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排队打水的爷们儿聊天。
他一说话,就是京城长,京城短的,人家一听就知道他是外地人。要不是他穿着军装,那几个爷们儿当时就不理他了。
“京城”是外地人对元兴城的称呼,本地人一般都是叫“元兴”或“元兴城”。我们一般用“元兴人”来称呼自己,不会自称“京城人”,只有外地人才会叫我们“京城人”。
元兴人不排外,讨厌外地人是近些年才有的事。元兴人讨厌外地人,并非是瞧不起他们,单纯是因为大量外地人劳工的涌入,抢了本地人的工作。
举个简单的例子。本地人做力工,一天能净挣两三块钱,景气的时候甚至能挣四五块钱。外地人做力工,一天给一块五就行,还不用管饭,不用付加班费。工头为了多挣钱,自然优先雇外地人,这样一来本地人就挣不到钱了。
断人财路就是断人生路,这年头,讨生活不容易。就算元兴人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喜欢断自己财路的人。五六年前元兴人就因为这件事闹过一次,去年又闹了一次,我还带兵去维持治安来着。从今年开始,外地人想打工,必须要到元兴城的市政衙门办张“行工证”,没有行工证就不能打工,被抓到是要下监的。
老农的老家虽然是在元兴城的辖区内,但它属于周边的县城,那边的人不算是元兴人。外地人就算是搬到元兴,在元兴安了家,有了孩子,这孩子也不算是元兴人,依旧是外地人,这孩子的孩子依旧是外地人,如果这孩子的孩子也在元兴安了家,他的孩子才算是元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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