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宗门之前,住在大陆中南崤山以东的九歌城。我九岁那年,跟阿娘一道去崤山西边远嫁的姨姨家探望她。阿爹在官衙里做事脱不得身,便没有同我们一起去。”齐舒缓缓道。

“在姨姨家住了半个月,我们翻过崤山想要家去,等到了山顶,却发现,山顶的另一侧空空如也,摸得到,却过不去。”

顾昭一怔,看向齐舒。

齐舒对她点了点头,肯定道:“那便是天帐。”

顾昭愧疚道:“师姐……我不该问起的。”

“无妨。”齐舒摸了摸她的头道,神色里一片平静:“横竖与我一般的有无数人,家人失散的也不止我,我只是百年来被天帐分离骨肉的万千人中一个。”

这般说着,却又自嘲道:“阿娘至死都不愿提起此事,我却觉得这些事情虽然叫人心痛,却并不该讳莫如深。”

“大约我当真天生冷情吧。想来阿娘也是看中了这点,才将我送来明台山上。”

“师姐。”顾昭却肃然道:“你不该这样想。”

“那我该怎样想?”十几年来早已淡漠,此时看着师妹一本正经的样子,倒让齐舒觉得有趣,不由道。

“天帐当真不可阻止吗?”顾昭问道。

齐舒叹了口气:“天帐若可阻止,便不是天帐了。”

所谓天帐,便好似天之帷帐,严严实实地垂下来,将帐之内外一分为二。

天帐刚出现的时候,各门各派的祖师们定然也曾经试图阻止过,只是连祖师们都对其无可奈何。当时的修仙联盟将对天帐束手无策的消息传至天下时,整个往生大陆都陷入了慌乱与绝望之中。

百年来,人们从绝望至漠然,老一代的修士们一一陨落,他们曾经毕生对抗的天帐却依旧还在,并肆虐着整个大陆。

顾昭皱眉问道:“如今天帐到了何处了?”

齐舒一愣,思索了一会方不确定道:“我上山前天帐已经接近我姨姨家所在的崤山西,近些年却不清楚了……”,话音至此长叹一口气:“只怕离宗门不远了罢。”

直至齐舒最后一个字说完,顾昭都仍有些恍惚。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天帐”这两个字,但是书册典籍上描述的语焉不详,讳莫如深,她从前只当是个传说。

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个世界当真有个叫做天帐的东西,正在向着她所生活的地方不断逼近,并且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这世界千千万万人,像师姐一般,一朝面对亲朋失散的场景。

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接着抬起头来,低声又问了一遍:“师姐,天帐当真不可阻挡吗?”

她一双眼睛泛着清泠泠的光芒,看得齐舒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忍住鼻间的酸意,一字一顿道:“当真。”

“便连门中最顶尖的长老也不能吗?”

“不能。”

二人皆陷入沉默。

顾昭忽然又追问道:“若是筑基后期,结丹期,能吗?”

齐舒摇了摇头:“宗门中有记载,我们这一界,已有万年未有筑基后期修士,更遑论结丹期。”

见顾昭闻言神色有些黯然,齐舒反倒安慰道:“师妹,天帐虽还在,我们却不是区区凡人了。修士当七情皆断,六欲皆斩,方能求得长生道……当真有那一日的话,倘若不幸身陨,便一切皆了,若有幸存活,哪怕不为再也见不到的故人,就是为了自己,怎么也该忘却前尘,让自己不为七情所误,继续在这长生路上走下去。”

“倘若身陨,我定然也无话可说,重入轮回再来。”顾昭道:“只是若有幸存活,我却不愿一人登上无上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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