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口大缸里装的是大半缸腌制好的萝卜干;

第四口缸里装的像是棒子面儿;

杨凌挨个看过去,越看心越凉。

倏地,他发现紧挨着第四口粗陶大缸的内侧地上,还放有一个形制容量要比四口粗陶大缸小许多的白瓷瓮,瓮口还盖着一只瓷碗,忙弯腰拿开瓷碗,惊喜地发现白瓷瓮里装的是几乎满满一瓮细面。

其实,说是细面,相比起杨凌穿越前吃惯了的机器磨出的精制面粉,这瓮细面还是显得粗糙了许多的。

尽管如此,发现了这一瓮细面,还是使得杨凌对他下一顿饭产生了莫大的期许和兴趣。

他想都没想,立即动手干了起来:转身从灶台边拿过一只木制面盆,舀了小半瓮细面放入盆中,又找来一个水瓢,倒了大半瓢的清水到面盆当中,随后,撸胳膊挽袖子和起面来。

杨凌是这么想的:一碗羊汤面,再加上几片白萝卜,至少要比羊汤和粗面饼子的搭配要美味得多,也更顶饥些吧。

他之所以没把一瓮面都和来用,是因为他穿越前虽然跟着自家面馆的牛大厨学过几回拉面技巧,却还从来没有完整地干过一回从和面、醒面、抻面到晃条、出条、甩条的全活儿,不得不有所保留的做事,免得自己拉出的面不成样子,招引来老蒋的责骂。

他把面和好,醒好,走到伙房外劈了好一阵子柴火,见老蒋还没回来,把守前后两道院门的两名军士也凑到了一处聊着天,并没太注意他,而这时,他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便起身走进伙房,往砂锅里续了些羊汤,重新生着火,准备自己动手拉面了。

和面时水加得多了些,面有些软,杨凌尝试着抻了条面,无论怎么努力,却拉不出像样的面条来,只得把手中拉得的面片放入已沸腾的砂锅里,又抻起了第二条……如此这般,没有几回,杨凌居然能抻出二指宽、一米多长、薄薄的拉面来了。

等面在砂锅里煮熟,他甚至忘了切些萝卜片儿加到面里,只洒了些盐进去,就迫不及待地捞了一碗,“唏溜唏溜”吃了起来。

嗯,味道竟然还不错!

杨凌忍不住又捞了一碗,吃了起来。

没过多大一会儿,大半砂锅的羊汤面就下了肚。杨凌吃得满头大汗,痛快淋漓,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砂锅里的面都吃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老蒋的声音:“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又饥了,在吃什么呢?”

杨凌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转身讪讪地说道:“大叔,我见你久不回来,自己试着煮了锅羊汤面,这不,还给您留了些。”

“你居然会做汤饼?我瞧瞧。”老蒋说着,面带微笑地走到灶台前,往砂锅里瞅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沉着脸回头问杨凌道,“你做汤饼,用的是白瓮里的细面?”

“大叔,棒子面抻不出像样的面来……”杨凌红着脸解释道。

老蒋几步走到墙边的白瓷瓮前,掀开瓮口盖着的瓷碗看了看,跺脚冲杨凌骂道:“你个喂不饱的狼崽子,一会儿没看住,你就给我惹出祸来!这瓮里的细面平时阴驿长都难得吃上一回,你却吃了小半瓮!”

杨凌确实没想到这瓮细面会如此得金贵,吓得他脸也变了颜色,心里又觉得不服,觑着老蒋的脸色分辩道:“小半瓮细面而已,有您说得这么金贵嘛,大不了,我想法还您就是。”

“算了,你娘既把你托付给了我,这回自然还是由我替你担待些喽。”老蒋见杨凌脸上变颜变色的,心里一软,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却压低了声音提醒他道,“不过,黄巡官一走,你须得小心阴驿长查问你那群羊的下落,要是交还不上那群羊,在这飞狐驿中,怕是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杨凌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忙问老蒋道:“蒋大叔,那群羊不过一百来只,至多值个一百多贯‘开皇五株’吧,对阴驿长就那么重要?”

“你个不名一文的光腚小子,口气倒不小。你知道像关跃这样有身份的驿吏,一年的俸钱才只半贯‘开皇五株’吗?哼,一百贯,足够你们娘俩美美地过个一生一世了。”老蒋绷着脸,认真地教训杨凌道。

“可……我昨晚听阴驿长亲口说的,那群羊不是三郎的吗?”杨凌故作吃惊地套着老蒋的话。

“枉费你娘煞费苦心地为你讨了个这么好的差使……”老蒋说着,用充满狐疑的眼光撩了杨凌一眼,问道,“小崽子,你不会是成心套我的话吧。”

“我,我哪敢哪。”杨凌被老蒋看穿了心思,一咬牙,凑到老蒋耳边轻声说道,“大叔,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我把那群羊卖了个好价钱……”

“什么?!你把那群羊给卖了,卖给谁了?娃啊,快跟大叔说说,咱把钱退给他,把羊赶紧换回来。”这一回,老蒋可不只是吃惊了,杨凌瞧得真真切切,他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仿佛自己闯下了塌天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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