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间,终于知道女孩的症结所在。这女孩有先天不足之症,加之几日没有进食导致低血糖,然后又受了凉,才会昏迷不醒,最后因为拖得太久才会出现生命垂危的迹象。

“庸医害人,若早些救治,这丫头也不至于耽误成这样”我心叹。

几天未吃过东西的人不能马上大量进食,尤其是油腻的东西,否则会肝中毒。当下要先让女孩退热,否则这样烧下去,就算不死,也会烧坏肺部或者脑子落下病根。

我请流民里的阿婶帮小女孩用冷水退热,又将身上不多的铜钱递给男孩,让他记下治风寒的药方,再想办法去买点红糖和碎米。

男孩接过铜钱想了想我让他买的这些药品与食材,脸上泛起一丝难色,只是随即就应下,说句“稍候”就出去了。

我知道他面上的难色是因为钱不多,根本不够买需要的那些东西,但是这也只是我能给予的所有。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除了看他的本事,也只有听天由命。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找其他难民讨要了一点盐,冲了盐水慢慢喂女孩喝下,又用雪水不停为她降温,但这样只能保持女孩已经虚弱到极致的体力和让体温不再继续升高,然而这样只能缓解一时。小女孩的气息微弱,只能祈祷这孩子能够自己坚持下来,等到她哥哥带着食物和药品回来。

“红糖和药材买回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阵马车声,又不多时,男孩兴冲冲跑了进来,扬着手中的东西,在他身后跟着几个衣着不俗的男子。

我没问这些东西哪里来,也没空理会那些人是谁,只是吩咐男孩去熬药,再让他用早已烧好的开水将红糖水泡好给女孩慢慢喂下。

进来的那群人也没有打扰她的举动,为首的男子让随从协助男孩去熬药,自己缓步走到我的身侧,看着我将糖水一点点喂给女孩喝完,才开口问询:“她怎样?还有救吗?”

没急着理会他,将最后一口红糖水喂完后,用娟帕为女孩擦了擦嘴角的残滓,放下碗,才抬眼瞥了一眼男子,浅淡说了句:“不知道,已经尽力,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挨过,要是今晚能退烧,便是熬过一劫,否则……”

说完这句,我站起身,反问了一句“他做了什么,会让你出手帮他?”

男孩肯定是没钱的,除了我给的那些许铜钱,但从男孩拿回来的东西可见必然是有人出手相助,而帮他的不出意料就是眼前这名华服男子。

男子年岁也不算很大,约莫十八九岁的年龄,衣着深红绣暗纹的便服,面料精致,看样子不像是坊间可以买到的那种,乍看就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的官宦子弟罢了。

但是耿父好歹也是领着宫里俸禄的人,所以我再眼拙也能看得出这衣服的不寻常。

清代长袍多开衩,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穿开衩的长袍,便是衩开几片也是有规矩的。官吏士庶开两衩,皇族宗室开四衩。而普通市民穿的多是不开衩的“一裹圆”。

而眼前这男子所穿看似平常的便服,却恰恰开的四衩,加之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的贵气,这身份怕是贵不可言。

只是看他进来时,面对我的无理一直保持缄默的样子,想必是不愿身份太过张扬。我自然也不会傻傻地去点破。

“没什么,只是恰遇他在医馆前乞讨医药,着人问过后给了十两银子救急。举手之劳,难道还要理由?若事事都要有所图,那姑娘出手相救又是图他兄妹什么?”

他的话让我一时语滞。来到这个时代,见惯了权势之人的势利冷漠,虽然不觉得以这人的身份地位会毫无所图地去帮人,但想来这男孩也确实没什么能让他有所图的理由。

“小民令狐士义,谢过这位姑娘和大爷,无论今日舍妹如何,姑娘和大爷的救命之恩,小民都记下了,来日定当结草衔环,以命相报。”在我与男子说话的当口,男孩也已经将药熬上,听着我们的对话匆忙上前抱拳屈膝,深深一拜。

我没有出声言止,毕竟旁边站着身份非常的人,自然不必去抢了他的风头。

“起来吧,这倒不算什么,难得你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我也没有帮错。这里并不适合将养休憩。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一处宅子,大夫也已经安排过去,你和你妹妹搬去先住着。”男子见我没答话,会意地笑了笑,免了男孩的礼,接口道。

“小民虽然卑微,但也知无功不受禄,如今受了大爷的恩惠,不敢奢求更多,只盼妹妹能安然无恙就好。”男孩倒是有些骨气,连忙推辞。

“好了,你听这位爷安排就是,你妹妹现在的情况住这里确实不适合,若你真不想白受恩惠,大不了待你妹妹病好了,再图相报就是。”破庙四处透风,小女孩身体虚弱,就算有药石相救,若再染其他的病症,怕是华佗在世也没办法了。我不认为此时该是讲面子和虚礼的时候,便出声劝住了令狐士义的推辞。

“这位姑娘说的是,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会我便让人把你们送过去,至于报恩之事,随你便好,我倒是不甚在意的。”男子点头附和,事情也就不容分说的就此定下。

见这兄妹二人有了着落,我也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向男孩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对男子福身行礼告辞。

“你叫什么名字?”临出门的那刻,身后响起一声问询。

我正行着的脚步微微一顿,略思片刻,回眸一笑,脱口道“恕不便,莫相问”,便头也不回地紧了步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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