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盲的老秀才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北山寺上香,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与李玄的那个不正经师傅认识了。
老道士生意不好,闲来无事就会在卦摊旁边摆下围棋,得得瑟瑟的和人对弈,然而棋艺确实太臭,且又输不起,是输了棋就掀棋盘骂娘的无赖性子,所以很少有人会和他下棋。
当然,除了与老道士性情相近,棋艺相仿的人。
而盲眼老秀才就是这样的人。
虽说考得了秀才功名,可是那一手烂棋真是奇臭无比,再加上眼盲,就更一塌糊涂了。
于是他与老道士的对弈,不是老道士自己输棋跳脚骂娘的掀翻棋盘,就是他输了之后硬说老道士欺负他眼盲动了自己的棋子,然后老道士气急掀了棋盘。反正圆满的结局很少。
于是这两个臭棋篓子倒也算半个友人了。
毕竟两人各自掀翻棋盘无数次,也每每骂的面红耳赤,但起码是没动起手来。
瞎秀才上下“打量”了李玄一眼,点点头,道:“我说呢,就你那懒散师傅,天资平平,怎么会突破到上三境呢,原来如此啊。”
李玄不明所以。
王成更是一脸茫然。
瞎秀才突然大笑,指着李玄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李玄道:“还请先生明言。”
瞎秀才却摆手,呵呵道:“说不得,说不得,想要知道,以后问你师傅吧。你那位师傅可真够坏的,不仅毫无棋品,连人品都如此之差。”
只是这一句话,李玄便对盲眼老秀才是自己师傅半个好友的说法,深信不疑了。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不安,自己这不着调的师傅不会坑自己吧?
还真有可能。
记得小时候,下大雨将他丢在山上自己一个人回观,冬季将自己丢在厚厚的积雪层里,说是为了练功,然后一个人在一边看着自己挂着两道鼻涕冰棒哈哈大笑……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且还很伤心。
王成这时突然说话,疑惑道:“老先生您看的见啊?你怎么知道我旁边有人的?”
一位盲人突然认出了一个陌生人,确实令人费解。
瞎秀才指指自己紧闭的双眼,有些唏嘘道:“都瞎了几十年了,还能看得见什么啊。”
停顿了一下,他又再次指指眼睛,道:“自戳双目失明,只是不想看见不想看见却不能避免的人、事、物而已,并非真的就黑天黑地,混沌一片了。”
王成听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李玄虽然知道老秀才话有玄机,但也参不透。
瞎秀才摇摇头,苦涩笑道:“跟你们说这些话干嘛,真是人老了,糊涂了。”
说完,老人竟然直接转身离开,就连本来已经挑好的笔墨都不要了。
虽然此时还算早晨时光,但阳光里老人的远去的背影,以及地上佝偻的影子,都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就像一个棵快要老死的树木,在这萧瑟秋季,仅剩几片叶子也都开始随风摇曳之后,飘扬落地了。
李玄看着老人走远,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肃然起敬的莫名情绪。
王成则遗憾非常,嘀咕道:“老先生不说书了,以后除了那花街柳巷,我可真就没地儿去了啊。”
他突然又有些忧伤道:“可是我是正长身体的时候,经常出入艳俗之地,万一经不住诱惑可咋办啊……”
“咚、咚、咚。”
突然,几声宏大的钟声远远传来。
李玄望向正北方向
那是北山寺的方位。
王成先是一愣,然后猛然拍额,笑道:“看我,真是糊涂了,今天都已经月中了啊。”
然后他对李玄解释道:“北山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撞钟九九之数,寺里也会有高僧讲经,为百姓祈福。所以每月的初一十五北山寺是最热闹的时候,进香的人络绎不绝,有时候得排好久的队伍才能在大雄宝殿里上一炷香呢。”
李玄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他微皱的眉头没有舒展。
王成突然有些歉意道:“李兄啊,真是抱歉啊,今天恐怕不能陪你逛了,每月北山寺讲经的日子,家母都会去听的,也会要求我一起去,从小如是,所以……我们还是回去吧,等明天我们再逛?”
李玄笑着道:“无妨,你是尽孝,百善孝为先,理当如此的,我们回去吧。”
王成如释重负,道:“多谢李兄谅解。”
最后,李玄望了一眼北山寺方向,两人开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王成似乎是出于歉意,几乎将武功县所有值得去的地方都说了一遍,甚至连一些味道不俗的点心铺子都说到了。
李玄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时而露出沉思模样。
他听着还在不断传来的钟声,百思不得其解。
佛本慈善,可是那九九八十一次的撞钟声中,却传出杀意。
第一次最盛,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一次最弱,但依旧让人感觉到一股冷意。
回到王府,门前有一辆套好的马车,王夫人被一位丫鬟搀扶着刚出门。
李玄不远不近的对着行了一个稽首,然后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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