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明看着几上的棋盘,思虑良久,最后执子落在中腹。

啪。

玉子落纹枰,好清脆的一声。

国师赵纪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看上去约莫刚过而立,仪表堂堂,髭鬓浓密而威严,拥有常人难及的气度。

他身着皇袍,江山就在脚下。

尽管不少人认为他的治国之能远不及那位长公主,更有甚者,认为他这个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不过这并非意味着陈玄明是个庸碌的皇帝。

赵纪称赞道:“陛下这一步,当真好气魄。”

陈玄明笑呵呵道:“给朕灌迷魂汤呢?”

赵纪笑着摇摇头,望向黑白纵横的棋盘,说道:“西南角的局势错综复杂,微臣正想着陛下会如何应对,不曾想陛下干脆坐视不管,直接脱先落子中腹。”

陈玄明看着他,问道:“国师以为如何?”

赵纪知道他话外有话,指的怕不止是这三尺纹枰上的成败得失,还有他脚下这九野之疆的纵横捭阖,于是缓声说道:“陛下这一步,弃子求胜,是好棋但也是险棋。”

陈玄明微笑说道:“险中求胜,有何不可?”

他平静看着面前这位修为与才学皆深不可测的永徽国师。

赵纪垂首敛眉,轻声道:“陛下有此魄力,微臣佩服,这盘棋是微臣输了。”

陈玄明看他半晌,才道:“国师先下去吧,朕想要独自清静会儿。”

赵纪起身,敛衽施礼,这才告辞离开。

陈玄明独坐深宫,缓缓闭上眸子。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年的,眼前的。

陈紫凝。

想到最多的,还是这位前朝长公主。

陈紫凝是当时永徽王朝的第一美人,尽管未有善终,可也是永徽王朝千年以来唯一一个以军礼国葬的女子,一生传奇无数。她在世之时,世人便常常拿她与陈玄明作比较,如今她已死了十七年,这个名字,仍旧像是一座重岳压在陈玄明的肩头,让陈玄明直不起腰。世人只看到她的倾世风姿,以及要男人不要江山的痴情荒唐,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陈紫凝,才会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让他去接手。

内忧外患,满朝风雨。

一切皆由情起。

上清宫之所以与如今的皇室产生嫌隙,追根溯源,便在当年的一纸婚书。

那时候老皇帝亲自开的口,要与上清宫联姻,正好玉京殿殿主张敬尘之子张牧对长公主倾慕无比,随后一拍即合,陈紫凝与张牧便定下婚约,白纸黑字。尽管长公主风华绝世,可老皇帝的心里面,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儿子陈玄明,此番联姻,既可以拉拢天下三大圣地之一的上清宫,也可以将朝内某些蠢蠢欲动的人压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此一来,正好顺势将陈玄明推上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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