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今儿怎么归来的这般迟?难道是衙门里头有了些麻烦事,烦扰到了叔叔?”
潘伊怜堆着笑脸迎了过去,随手拿过武松脱下的毡笠和大氅,叠好放在了偏房里间。
“感念嫂嫂忧心,也只是一些繁杂冗事,倒也不怎么碍事”
脱下大氅的武松露出里面的鹦哥绿丝衲袄,微微露出腼腆之意,面对着潘伊怜的殷勤笑脸,微微一怔。
眼前的那个人,仍是这般柔软地对着他露出微笑,宛如在漕河沿边一般。
强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稍微自然了一些。
搬到哥哥家已经过了三五日,那句“嫂嫂”,他仍是有些不太适应。
先前,他原是不肯搬过来住,但哥哥却契而不舍地每日去衙门口寻他,央求他搬回家住。
“兄弟,你搬过来,也好让我争口气!又不是外人!”
武大郎的眼神里发出潺潺的光彩。
武松无意识地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屋里面三个人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原先在漕河边上让他感觉舒坦的笑脸,在那一刻却变得如此的刺目。
一阵心虚,避开了兄长殷切的目光。
他实在没有其他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哥哥的请求,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了下来。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往日注意离远一点便是了。这般想着,那股绕在心头的纠结终于随着此刻光明磊落的想法,又变的里里外外的坦荡了。
武松回了一楼的侧间,换了套姜黄色的麻料衫子,又脱了油靴子,换了双袜子,拣了双软底布鞋穿了,挑起帘子,正巧听见后院有人唤他,便起身径直抬脚迈过里厅通向后院的门槛。
只见站在后院中央的她笑盈盈地冲着自己招了招手,脸上堆着不能拒绝的笑,一手指着院子里左侧的石磨道:
“叔叔,这里有些豆子,家里没有驴子拉磨,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好”
武松依了她的话,挽起袖口,先是拎着水桶到水井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将墙角边竖立的水缸灌满,再在墙根处娴熟地翻出装着豆料的半袋子麻袋,拍了拍上面落得灰,便朝着石磨走去。
自打他搬到了哥哥家,她自是没少给他安排活。
譬如这些:
“叔叔,这堆木柴奴家砍着手酸,还是你来吧,还放在后院堆着呢”
“好”
“叔叔,厨房里有些笼子太占地了,帮我把这些搬到后院的角落里吧”
“好”
“叔叔,这只鸡你拿去后院比较宽敞的地方,把毛褪了”
“好”
像这般不客气地将他使唤的团团转的行为,武松的内心深处却没有太多抗拒的感受,隐隐却是有了几分期待,不等她下其他指令,反而见了有旁的活计,如挑水,修葺篱笆等其他小事一并顺手做了,自是将这一切习惯地归纳为“哥哥气力不足,他便是家中主要劳力”的念头。
由于此刻正接近正午,阳光倾洒下来,不消两盏茶的光景,武松的额头渐渐开始渗出薄薄的水光,短衫也贴在了后背上,被汗水打湿,衣襟处则起了几道褶子,衣摆上沾染了些许白色粉末。
回到里厅,简单做好了饭菜,又顺手拿过了一张干净帕子的潘伊怜转身回到后院后,眼前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心下觉得好笑。
谁能料到,仪表堂堂,力能举鼎,气魄慑人的武二哥竟然还有旁人不为所知的,如此细心又顾家的柔软一面呢?
这几日她坏心眼儿地分配了他那么多的粗活累活,目的就是想找机会接近这个男人,顺便瞧瞧这个男人的应变方式。
谁叫他自打那一日过后,就像瘟疫似的处处躲着她呢!
略施小技惩治了他一番后,突然发觉这个男人不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的更多。
这些俱被她一一瞧在眼里,记在心上。哪怕自己起初是打着戏弄他的心思来使唤的他团团转,现下也不仅生出了一丝她也没有察觉到的怜惜之情。
……谁说着来的,顾家的男人最可爱。
现在她冷眼瞧着武松奋力推着石磨满头大汗的模样,倒是未曾多想,下意识地走到跟前,想要擦一擦自他额间直往衣襟处淌的汗珠,却不料,她才扬起手来,帕子刚微微触到对方的皮肤,便被对方快速地截下了,自她手里扯过了帕子,语气急促地道了一声“我来便可”,又往旁边蹬蹬地退了几大步。
……
来不及反应的她仍是保持着想为他擦汗的举动,内心却是尴尬的要死。
这么躲着她干嘛?!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这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还真是伤人呢……
她要是就这么走,那多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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