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番来可有何事?”
无念苦笑几下,说:“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他从胸口掏出一本书,递到无意面前说:“书在我这放了好久了,今天得空来还你。”
许久不见,见你却还要借这本书的借口。他盯着这薄薄的一沓纸,忽然就很想把它撕碎。
无意接过书,摸了摸书脊:“无陶他从不像你般爱习文写字。”抬头对他笑了笑:“还是你最用功。”
无念心里就像在雪地中被泼了一盆热水一样,滋滋的冒着热气。赶忙笑到:“师弟年岁还小,要有劳师兄多加教导了。”
“是啊,他啊,每天就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不得安宁,不知道如何才能治住他。”
无意说到这里,并未感觉有何不妥,嘴角轻轻勾起,面上没有半分责怪之意,眼睛亮亮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水珠。
“师兄看来心情很好,说了这么多话。”无念的脸色变了变,看着他满面笑意,觉得之前的那一丝得意荡然无存。
“可准备好之后的宴席了?”
“都在安排中。”
“今年的年关可有何愿望?”
“······”
我吗?我只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再流动。
·
凌虚宗的惯例就是每年年末都会举行守岁,把宗门中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摆宴设席,一同辞旧迎新。其中,还会邀请弟子展示一年的所学成果,倒是这一年中最为放松有趣的日子。
寂静了许久的殿厅又热闹起来,在这一方素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红火,热热闹闹的。
无陶就像脱缰了的野马一样,整个宴厅都被他跑了个遍,没人能拦得住。
无意在众师长的夹击下,也是无暇顾及其它。脸上难得不是冷冰冰的一片,被炭火熏的的微微泛红,像是少年该有的神色。
至于其它人,则是没大没小的混做一团,咋咋呼呼的高声说话。平时的严于律己都被跑到了九霄云外,没有一丝克制
无陶生的一副极好的皮囊,像是天上下凡的童子,灵动可爱,极其招人喜欢。他左右跑着,不断的被众师兄围攻,调笑的调笑喂食的喂食,把他当做小孩子一般哄着。
不知道为何,无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恍惚间,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无尘!是不是你把酒给他喝了?他怎么这样啦?”
“你小声一点······我没给他喝啊,怎么回事?”
“······”
无陶捧着脸,迷迷糊糊的听见这些话,感觉有人用手探他的额头,甚至有人把他抱起来放到了座椅上。他们手上的温度,隔着衣料传到无陶的皮肤上。很多的温度,聚集起来像是能把人灼伤一般,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个温暖的印子。
无陶没有之前的记忆,他不记得自己之前是如何独自生活在山林里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的,有没有父母手足。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把自己捡了回来,自此,自己就有“家”了。
每个人都像是拥有着血亲一般,待自己好,给自己吃的用的,虽然他们总把自己当小孩子般逗趣,但从来没有人质疑自己,嫌弃自己是个不知来历的野孩子。起码,总会有一双手会紧紧的握住自己,能从那双手里感受到熨烫的温度。
无陶自顾自想着,露出傻傻的笑容,一颗虎牙在嘴边闪啊闪的,惹得众师兄一阵心软。
“啊啊,这傻小子莫不是醉傻了吧?”
“你瞧瞧他,像极了一个饽饽。”
“还是将大师兄叫来稳妥些吧?”
“快去快去······”
·
无陶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无意背上,他单手提着一个灯笼,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腿,不断有雪花飘落在他鬓间。
“哥哥······”
无陶开口唤他,因是刚睡醒,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丝热气,果真像一个刚出锅的饽饽。
无意听见他唤他,转头过去就看到了那一颗毛茸茸的头,尖下巴放在脖子旁边,说起话来一动一动的戳的人痒。
“马上就到了。”
“嗯······”
“你可是喝酒了?”
“呃······那是无尘师兄的,我还以为是果汁呢,甜甜的······”
“你啊,每次捣蛋可少不了你。”
无意摇摇头无奈道,看见小家伙的精神好了许多,便把他放了下来。
“既是醒了,便自己走吧。”
无陶乍然被放了下来,双脚一沾地就耍起赖皮,抱着无意的腰不肯下去。
“不,我要背!”
无意依旧是把他放了下来,把他的背掰直了,自己也在他面前站直了,说:“你最近可是长了不少个,我怕是要背不动了。”
他晃神过来,直视面前的人,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比以前高了不少,大概是一拳的位置。
无陶扁扁嘴,把腿一弯,矮下去半分,仰着头说:“我并没有长个,是你看错了。”他把双手张开,伸向无意,接着说道:“要背。”
无意不禁哑然,拉过他的手,把在自己手中细细的看着。
无陶的手相极佳,细嫩的皮肉包裹着纤长的骨骼,暗青色的血管像树枝一样延伸,因为用剑的缘故,指腹间有一层薄薄的茧。
无意的手掌比无陶的大,一反手就把他的手握在手中,手心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
“那我牵着你走,可好?”
“嗯”无陶歪歪头,装作十分认真的样子,忽地就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也行。”
天地之间都是一片雪白,茫茫之中,一高一矮的身影格外打眼,牵着手,雪花不小心就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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