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宫先生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徐徐说道:“顾长凤啊顾长凤,你口口声声说要替天下人把大乾如何如何,可是你有没有真问过天下人他们到底需不需要你替他们做些什么?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经历过十七年前的逐鹿之战,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多么来之不易,他们这些人啊,不想再掀起些什么波澜,就想能凭借自己的几分力气,能挣一口苦饭吃回到那几尺茅庐之中之时,能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等着自己,如此生活,对他们来说,那便足矣了。”
顾长凤微微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长凤从来没有想去问谁该怎么做,长凤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他们不想要,是他们的事,长凤想把天下还给天下人,也不需要他们来置喙,这是长凤自己的事情,与其余人等五官。”
“榆木脑袋!”羊宫先生嗤笑一声,吐出四字。
然后羊宫先生笑了笑,继续补充道:“跟你父亲一个熊样。”
顾长凤摇摇头,认真说道:“长凤这些年夜里,每当有空之时便会听叶叔叔讲先父当年经历过的大小战役,长凤自己深知,与先父比起来,长凤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羊宫先生慢慢站起身来,慢慢踉跄挪动着走到自己床边的太师椅上坐下,仰首笑着缓缓说道:“顾仙佛嘿顾仙佛,当年龙虎山天师府上下来的张无极张国师给出一身仙佛气、两袖青龙胆的评语在他身死之日时,号称鬼才的郭相宜给出了西凉有长凤,一杆长枪定中原的评语。除这两人之外,天下不知有多少士子文人替顾仙佛做出了考评言论,褒贬不一,有说他提前结束了逐鹿之战,赠给了天下一个太平但是更多说他是为了一己之私欲,心甘情愿做了赵家走狗,这些年里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但是不论对顾仙佛是爱还是恨,起码在评语里还都算留有仅存的几分敬意。”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羊宫先生转头看了顾长凤一眼,满面讥讽道:“但是让老子说,你父亲、顾仙佛、太平将军、西凉王呵呵,那就是一条狗!”
出乎羊宫先生预料,顾长凤依旧面无波澜,只是抿了抿嘴唇,然后便继续跪在那里不言不语。
羊宫先生呵呵一笑,神色悲怆:“顾仙佛!好一个顾仙佛!赵家给他一个忠义和天下的名头,他便把自己这一百多斤肉从皮到骨全部卖给了赵家,这不是蠢狗这是什么?为了所谓的太平大义,半生岁月里他亲手屠灭了大小十七国度,手上沾染鲜血何止百万,这不是野狗是什么?为了东陵这一道的安宁,带着十万最后的家底日夜奔袭到官渡,就为了死在这儿,这不是疯狗是什么?”
羊宫先生眼角渗出两滴浑浊眼泪,拍打着座椅扶手呵呵笑道:“就是这一只蠢狗、野狗、疯狗!以最后的十万甲士,把东越部所有精锐全部打垮打散把东越皇帝老儿的头颅砍了下来把东越这个国度的脊梁骨给打碎了!也让我这老头子,成了一个没国没家的孤魂野鬼!”
顾长凤伏在冰冷地面之上深深叩首,既是为自己,也是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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