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竖着一根两丈高的木桩,之前见过的那书生此刻就像被剥光的白猪一样吊在上面,浑身上下只留了一条兜裆布遮体,他一边扭动一边叫骂不休,以他的嘴巴竟然能活到现在而没有被人宰掉,也当真是一朵奇葩。
不过见到他这模样,岑青才恍然大悟为何之前那些书生们对这个话题避之如虎了,原来大家基本上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啊,果然是惨痛的回忆。
自称“孔孟门生”的书生听到岑青的话,低头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兄台救我。”
岑青手搭凉棚,比划了一下木桩的高度,一脸作难道:“怎么救?这么高,我爬不上去啊。”
“不用不用。”书生刚要开口,又忍住了,几番斟酌之后咬了咬牙道,“小弟欠了这家赌坊十五贯银钱的赌债,还请兄台先替我还上,让他们先把我放下来,回头小弟立刻还你。”
“十五贯钱算什么,小意思而已,哪能让你还。”岑青突然间变了口气,义愤填膺道,“只是这赌坊也太过分了,竟然把一位正直的爱国志士当众剥光,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我儒家门风,且等等,待我进去呵斥他们一番,锵锵锵锵……来来来,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兄台勿要啊……”书生见岑青撩衣襟高抬步就要往里冲,连忙挣扎着阻拦,结果绳子突然打了结,让他在木桩上面接连碰撞了几下,惨叫起来,“兄台住手!”
“哦?兄台为何让我住手?”
“此事说起来原是小弟不对……”那书生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把自己的糗事说了一遍,大抵便是好色贪杯被人骗,意图闹事又被打,“总之,脸丢尽了,还请兄台慷慨解囊救小弟一把。”
“没问题啊。”岑青掏出钱袋,捏了捏又愣住,迟疑片刻后把钱袋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哎呀,我忘记了,今天上午我被你训斥后甚觉汗颜,于是便散尽余财买了无数货品送给了需要帮助的人,你看,我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一二三四五……五十文钱了。”
“啊?”那书生一看,顿时大失所望,“那……这……兄台可否回去取些钱财?”
“回家取……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家距离这里甚远,一来一回只怕要三四个时辰,到时恐怕兄台已经风干成腊肠了。”岑青沉吟片刻,忽然双手一拍,一惊一乍道,“哎呀,眼前不就是取钱的地方吗,我竟然舍近求远,真是……”
“啊?”那书生已经完全跟不上岑青的思路了。
岑青自信地微微一笑:“不是我夸口,这天下间的赌场,没有哪一家不是我的钱庄的,小弟在家乡有个诨号,叫做赌……圣!”
“啊?”书生好像只剩下这一句了。
“兄台稍等,且看我赌……圣今日发威,杀他个落花流水。”
岑青说完这句话,连忙低下头,急剧地抽动着肩膀往里走,他担心如果自己再留下来,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恐怖的笑声。
如意赌坊是个两进的小院,进门之后便是大厅,门上挂着蓝底金线绣铜钱的门帘,里面不断传出吆五喝六之音。
厅前站着两个叉腰的壮汉,其中一个伸手把岑青拦下来:“赌圣?小家伙人小,口气可真不小,你要赌也可以,只是五十文的本钱未免也太少了点。”
他们居然把岑青调侃那书生的话全部听在耳朵里。
岑青抿嘴一笑,抬起右手,只见手指间金光闪闪,三四粒豌豆大小的金沙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在他手指上你追我赶翻来覆去地跳跃不停,两个壮汉盯着那金光,眼珠跟着转来转去,连呼吸都屏住了。
岑青再一拍双手,金豆子不知又被他藏到了哪里,眼见金光在眼前消失,两个壮汉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间同时发出失望的叹息。
“那么,我现在可以进去了?”
“小少爷请,小公子这边请,这位大哥也这边请。”
岑福一路跟在岑青背后,今天一幕幕见识了岑青的作风,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主人行事的目的,他一路上都在犹豫,现在终于忍不住道:“公子,你为何要这样做?”
“啊?你是说桩子上吊着的那家伙?”
“公子既然能够救他,为何又非要多费周折?”
“哦,他那个人,圣母婊嘛,总是觉得普天之下皆他爹,人家天生就该对他好。可惜他愿意认爹,我还不愿意有这样的儿子呢,让他多吊一会儿长长记性。”
岑福得到答案,于是不再多问,只是在心底暗想老主人说青姑娘可能是邪魔,眼下看来魔则未必,但这个邪字确实是十有八九地占定了。
两位大汉掀开门帘,岑青抬步入内,当时便是眼前一亮。
灯,第一眼看到的是各种各样的灯。大厅内原有的窗户被黑布封的严严实实,而屋顶上却挂满了灯,荷花灯,鲤鱼灯,梅花灯,绣球灯,走马灯……正中央则是光闪闪亮堂堂的一盏佛龛琉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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