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好歹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神兽,你怎么还要去装神弄鬼呢?”刚走进大殿,还没等离沫开问,苏言便嘲讽起伯奇来,似乎是要继续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你……我虽是你的手下败将,可是你也别太过分了!你们想问什么就快问,士可杀,不可辱。”伯奇怎么说也是几千年来很出名的神兽,那禁得住这样的折辱?

“别看你动起手来那么弱,可是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等离沫问完话我再收拾你。”苏言一边说着,一边在大殿里升起了火堆,又顺手点燃了大殿内一些未燃尽的蜡烛。

“别再逗他了!他可比你年长许多,也算是你的前辈了。”离沫轻声对苏言说着,转头又对伯奇问道:“伯奇,你说你这好好的神兽为什么非要去人间兴风作浪呢?而且你搅乱的还是你们十二神兽的傩舞。”

“你既然知道我是伯奇,那你可曾清楚我的来历?”伯奇听完离沫的问题并没有回答,倒是没头没尾的反问起离沫来。

“一些记载异兽的古书上说你本来是周朝时期尹吉甫的长子,父亲轻信后母谗言将你杀死,变成伯奇鸟,父亲发现错杀后,便射死了后母。伯奇变成了鸟,但心明如镜,故能知恶梦、吃恶梦。不过伯奇的叫声会导致家中有人亡故,虽是神兽,却是极凶。怎么了?难道是你做神兽太久忘了自己的来历了?”离沫反问伯奇。

“古书,又是古书,没想到神仙也会看那些所谓的古书!”伯奇于其中似乎充满无限的惆怅与悲哀,说话间也带有一些嘲讽离沫的意味,“那些所谓的古书大多都是被人口耳相传,之后编撰成书,早已经失真,所记录之事则更是被编的荒诞不羁!”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而且我虽多与妖物打交道,可是对异兽却并不了解。你若是想,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世……”离沫说的是实话,她虽是神仙认识一些异兽,可是却不是清楚每一只异兽的来历。

“其实,书上说的那些我没变成伯奇之前的事都是对的,只是后来书上所记载的大多是杜撰和猜测……”伯奇见离沫并未掩饰自己对异兽不了解的事实,倒觉得自己对离沫的讽刺有些显得小家子气了,当下声音竟不自觉的变得温婉起来。

原来,这尹吉甫的长子死后一律精魂化成了形虽似鸟却实乃异兽的伯奇,当世的伯劳鸟虽因此故事而得名,却并非是真正的伯奇。化为异兽的伯奇能通晓阴阳、查明善恶,亦能食梦造梦,因保留着生前的善良和对家人的执念,当发现谁家有人大限将至,有阴差前来收魂时便会在他家鸣叫,提醒家中之人速速离去,躲避阴差。可是他哪里知道,人之生死岂是躲避就可以改变的?又因他初成异兽,虽有异能却始终不能化为人形,因此也无法口吐人言。正所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即使伯奇叫破喉咙,人们也不知道他是在提醒家中有阴差驾临。一来二去,人们发现只要伯奇在谁家名叫谁家就会有人离世,慢慢就视伯奇为不详的凶兽。只是因为伯奇依旧会为人们驱逐噩梦,所以人们只是对他敬而远之。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伯奇竟可以化作人形,但是人们对他的恐惧迫使他离开了中原,躲进了山野密林之中。再后来,他结识了其他的十一只神兽,又因为经常结伴驱除疫鬼,被南诏的先民视为神兽,加入到傩舞祭祀之中,十二神兽盛极一时!

“那再后来呢?除了你以外的其他神兽呢?”苏言第一次听说伯奇的来历,心觉十分新奇,又见他身世可怜不为世俗所理解,心中大为同情,语气也缓和起来。又听他因机缘巧合成为神兽,所以对后来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就像这座庙一样,没落了。其他的神兽隐世的隐世,消失的消失,现在凡间只剩我自己了。”伯奇语气中充满无奈与不甘。

“隐世我倒理解,只是这消失……”离沫听完不禁疑惑的问伯奇,因为离沫虽是仙人,之前却并未见过其他神兽。

“消失就是没有了、不见了,就仿佛从来没在世间出现过一样!”伯奇说着不禁岑然泪下,可是他还是抽泣着说:“其实除了穷奇、疆良、雄伯和我以外,其他的几位神兽都并没有实体!”

离沫和苏言瞬间明白了!远在上古的时候,世间并没有完整的神系,人们在发生灾祸时总会想像出一个崇拜偶像,或是图腾或是自然间的事物,祈求他们来庇佑自己。所谓“心诚则灵”,随着意念的增加,这股意念终会因为强大而化作一个灵体,对人们加以保护,而当这个灵体保护了人们之后人们则会更加崇拜这个灵体,从而再次增加这个灵体的强大!从此,人和灵体就形成了一个看似稳定的循环,互相依存……

“直到汉代,正统道教与佛教传入凡世,渐渐分走了人们原本对傩舞的信仰,而消失的那些神兽本就是依靠信仰而存在的,随着信仰的减少,力量也在减少。逐渐失去力量的神兽变得虚弱不堪,已经无法继续驱除疫鬼,继而完全失去了信仰,因此逐渐消失在天地间。除了只言片语的记载,什么都没留下。”伯奇哽咽地说着,“虽然从汉代开始,傩舞逐渐走向巅峰,可是巅峰过后的衰落也是无法阻止的,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盛极而衰吧?”说完伯奇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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