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历十三年(山海国历法)春。
北方的春总是来得迟缓些,要温暖雪花融化冰块可不是一夜春风便能完成的。可到底春羞答答的来了。
地窖里,一个冬天前还堆得满满的蔬菜干肉已经见底了。再看看米缸油缸,都只剩薄薄一层垫底了。所有储备粮加起来只够维持半个月生计。屋外远山的白雪,不似先前厚重,屋前树木也悄悄抖落了一身雪花。门前小路上,薄冰日渐消融,偶见几只不怕冷的鸟,尖着嗓子为春鸣叫,大有鼓励大伙出门来瞧一瞧的架势。
是时候叠起厚棉被,起身出门走一趟了。
今儿个正逢二月二,龙抬头。按照约定习俗,每年青鸟镇市集都会择这一天开业。四面八方的百姓挎着竹篮,呼朋唤友去市集上逛一逛。热闹这事儿,好比凑份子。只要人来,每人都可以出一份暖呼呼的热闹,人越多,份子钱越大,市集就越沸沸扬扬。昨日里还静默无声的市集,今日就吵得不可开交。人类社会生机勃勃的一种表现,便是无休止的吵闹,说好听点,繁荣。
青鸟镇有且仅有一家菜市场,南来北往方圆十里的百姓都会在这天赶往此处,为家里添置各种食材,置办些农用工具。
杨家屠夫店前,一群舍不得脱掉厚棉袄的大妈站成一圈,边跺脚边哈气取暖。一个冬天大家都窝在各自家里,没法八卦闲聊,好不寂寞无聊。如今好不容易盼到雪化了,大家聚一遭,难免话话东家长西家短。
店里黑铁钩上挂着新鲜肉条,看上去肉质肥美。这是开春来,杨家杀的第一条猪。一整个冬天,猪睡在猪圈里养精蓄锐,动得少吃得多,猪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长。
杨开怀没闲着,顺着肋骨方向割下一块肉,递给朱大妈。
朱大妈也没闲着,枯瘦的手翻过几层衣服才掏出银子,嘴里还不忘继续叨叨,“哎,你家那条老花狗好多年了,还活着?”
“可不是,别看它瘦,还真能熬过这么冷的天……”隔壁村的大妈一脸无奈,板着脸说,“还得养它几年,费不少粮食,要不是这狗咬过贼,我老头子估计早丢了它。”
杨开怀算是杨家屠夫店下一任店主,现任店主是他老爹。如今他老爹日子清闲,每天只需坐在铺面里,烤着炉火再喝杯去年买的竹叶青,监督加教导杨开怀做买卖,别无他事。
“小怀,”咂了半碗茶后,杨老爹见儿子稍微有空了,便开始每日一说,“问问你朱大妈她老伴身体可安康?有空让他和我下盘棋。”
怀杨开怀的时候日子苦,杨老妈自己都瘦巴巴的更别提肚子里的小开怀了,等杨开怀长到五六岁,杨老爹才肯承认,他儿子眼神呆滞,可能是在娘胎里没吃到太多好肉,大脑发育不全。可家传手艺是卖肉,做买卖又需要维护好人际关系与人打交道,这只能让杨老爹天天在杨开怀耳朵旁啰嗦,看能不能让这榆木脑袋开悟。
杨开怀正准备按照爹爹的吩咐问呢,朱大妈转过脸来回答了,“承蒙您记挂,我家老伴身体好着呢,不过我倒是听说,”
说到这儿,朱大妈顿了顿,瞥了瞥杨老爹像是在请示他,杨老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要真想说,他能拦得住她那张嘴?杨老爹可没这自信,不过客套而已。
“谢家姑娘,”朱大妈将目光从杨老爹身上移到杨开怀这小子脸上,“听说出了点事。”
“春春春春。”一碰到有人提起谢家姑娘,杨开怀不自觉地结巴起来,话也说不顺溜,眼神追着朱大妈要寻个答案。“春春。”
见到开怀一脸紧张愁眉苦脸的样子,朱大妈像是印证了什么似的得意的很,斜眼瞟到谢老爹身上,那眼神仿佛再说-看,我说得准吧。
“今天去卖菜没撞见谢姑娘。”
朱大妈话音一落地,旁边那堆还叽叽喳喳的大妈突然就停了下来悄然无声。大妈身上普遍具有一种特质--耳听八方。听到两次“谢姑娘”后,大妈作为一个群体,开始集体回想谢姑娘。
约莫一分钟后,大妈们纷纷想起来了,七嘴八舌倒卖内幕。
“说来奇怪,我还真没见到谢家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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